少年眉心似春水拧皱,眼眸沉沉。
“你故意引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斜着眼眉,盯着其艳若桃花般的脸孔,视线灼灼,染血手指细抚其刃上纹路,而后与他白皙指尖短暂相触。同他低声商谈时,情绪些许暧昧:“我想借你之手,赠新王一份厚礼。”
少年只待揣摩,略垂细密且乌浓的眼睫。
婴在屋外扣门时,少年似突然惊醒,轻巧似鹞子翻身,便已自窗口匆匆离开。
婴进门后,目光掠过我颈上,只在走过来时提笔写道:“说完了?”
我坐在桌案后,感叹师兄培养的守门弟子听觉灵敏、视力过人之时,轻眨眨眼,准备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却被对方面无表情地冷淡拆穿。
婴伸手探过我颈下,示意应包扎一下。
我皱眉,方知那出手迅捷也凶猛如狼的狗崽子,竟在翻身逃跑之际,敏锐刀刃划破我喉颈,留下细长尚新鲜的一条血痕。
我这般在意容貌美丑的人!
在铜镜被捏变形时,婴伸手将止血粉摁在我颈伤处,不管不顾,并在我龇牙咧嘴时,递送枚白眼。
“……”
我只敢在心里骂一骂这俩人,然后自我安慰:图谋而定、图谋而定。
只在翌日,驿馆外的九国士兵因言语之争而举械内斗之时,我故意推婴上前,让其负伤一回试试。果然,姝虞长剑一出,便有立竿见影之效。
执金吾率卫队离开,婴收剑而回时,他脸覆乌沉面具,垂眼睨视我。我则坐在轮椅上,拍拍他坚实手臂,大赞其不负九国剑者之威名与侠士风范:“不错、不错!”
婴目光冷淡地抬了眼。
他默不作声,应当也是同意了。
九国使者纷纷下榻驿馆时,那日迎接的三品官员执召而代临,宣先帝的两位公子、几位异姓王爷及其委命使臣进府内商议国丧主持之事,其余外邦使者,暂居于驿馆休憩,以待丧期更衣吊唁。
来不及准备,我与婴便分开,错时入宫拜见皇帝。
轿辇抬起之际,我抿唇思虑良策,仔细斟酌成功,而那冠以西南王嫡子尊号的宁姓少年,已先于我受制前,助我谋定。
大殿内,我为旧党争辩嫡庶正统而惹怒庶子新王,致使与众多官员一同下狱之时,他当庭舞刃行刺。此举惊骇众人之际,奉召先赴内府拜别樊夫人的公子婴,持剑匆匆赶来,率先挑落其弯刃,于众多文官武将之中,挽救九国皇帝之性命于万一,打破僵局。
我眯眼瞧着少年步步杀招,却在婴身负重伤、血溅王座之前,在殿堂中央下跪,手执太子监国的虎符奉上,为一众人求情。
“亲情血肉,怎能为一时名利所夺?樊夫人离逝已令举国悲怆,还望陛下宽恕世子及朝中老臣,勿要在国丧期间再行杀戮!”
九国皇帝坐在高位上,黑红龙袍,头戴十二冕旒。他掩唇薄咳遣散众羽林孤儿时,让人取走了我手中所持的太子监国虎符,然后命太医官前来为婴问诊查看,包扎伤口。
婴被扶下殿前,深深望了我一眼。在我回眸示意其按兵不动之际,他便当即阖眸闭眼,佯装呼吸幽微、不久于人世。
“……”
我转头时,却见人群中被伏的少年扬着薄唇,唇畔染血,似讥似嘲地盯住其瞧。他脸孔冷艳,视线如淬毒的长蛇,我下意识地摸向袖口暗箭,以示威胁。
少年勾唇,冷嗤了声。
他随卫队赴内府领罚,直至西南王匆匆递奏疏时,方才免除牢狱。
我则在新王内府,代婴主持国丧。
所幸,樊夫人死前,留下相关的蛛丝马迹。她也只在衣衫书信中隐约猜测,婴未死,可能至今被幽禁在先帝的某所离宫别苑之中。
原因在于新王以庶子身份,自持九国虎符而登皇帝位后,受台谏口诛笔伐其得位不正,而令史官篡改史书并对幽禁的公子婴不再记录。至于之前所传出公子婴畏罪自杀或阴谋他杀的种种流言,不过是庶子新王的有意试探。故此,在其继位期间的种种,若无确凿实证,皆不可信。
我独坐在樊夫人的棺椁前,代婴执孝,一件件焚烧夫人生前书稿衣物。也垂眼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九国皇帝于雪夜中乘辇而来时,铜盆中灰烬燃烧正旺。
我望着那位如今万人之上的九国皇帝,黑红衮龙袍,落轿于大殿前。
有内侍官疾行几步,准备代他上香以表皇家祭奠,却被他摒退一旁,然后他兀自踏进奠室内,朝横陈的漆黑棺椁行礼祭拜。
里面躺着的明明是与他在王宫内府争斗数年却失败的女人,而他执香叩于额心时,病弱的眉眼虔诚认真。
我皱眉,似明白什么,却不敢言。
九国皇帝此时转身,平静道了句,“她给你留了什么。”
我哑然,也怔然。一瞬只被胸腔中疯狂念头骇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