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的私人书信。我记着,那时婴才八岁。”
对方闻言,拆开书信,细细阅读。
我闭着眼,靠在已铺狐裘暖衾的椅背上,渐渐回忆,却只记得樊夫人在西南王府的盛筵中诞下弟弟,因其眉宇稚气像是女孩,而被赐公子婴的尊贵名号之场景。
“我母亲当年虽负气离开,但与樊夫人是感情极深的同姓姊妹。后来得知是弟弟被授予太子监国的虎符时,她在昆仑宫殿高兴了好久。”
对方听着,沉默不言。
回忆散去时,我睁眼望向对方,只道,“此番进入内府,行刺之事须定。”
对方提笔,写如何二字。
我抬手,示意对方更近些,而对方直接走过来,俯下挺拔瘦高的身躯,与我平视。
我盯住对方面具下的幽黑瞳仁,手指轻叩其脸上金属,语气平缓:“新王既知你是假,却行杀母留子之计并主动要求见你,我们只能反其道行之,让他主动交出弟弟。”
对方沉吟,须臾之后,起身在桌案铺平的纸上落笔,依旧仅写下两字:“若是……”
我挥手,目光决绝。
压低声线时的疯狂冷酷似惊到对方,“便有那万一,史书也好,王位也罢,我也要用血刻下弟弟的名字,告诫世人,这天下曾属于公子婴。”
对方不再落笔。
自巴地豪富之家启程,渡江汉改行陆路已是三日后。因新王之公文书函,各州郡守城长官皆以宾客礼相待,对于不食人间烟火的嗜血天魔兵,他们则令全城百姓宰杀多余牲畜供养。
水陆疾行,不过七天,便再至中原。
抵达城外时,新王派遣的三品官员前来迎接,我坐在马车上,撩帘望向对方。
对方垂衣拱手,只道,“二位殿下舟车劳顿,先暂居驿馆休息,以待陛下召见。”
我垂着眼睑,面上表情不多。
“腿脚不便,烦请大人引路。”
“是。”
三品官员开始命人清道时,我望了眼街上人群,犹记那日自火中弃刀逃生的情景,于是放下帘子,端坐车内,听着身后数百天魔兵与普通军队一齐进入王城内。
驿馆内外,来往纷繁,九国的使臣携礼进出,或在馆内待新王召见。
可在馆内遇见苗族少年,我着实诧异许久。
对方站在楼上,居高临下,一袭鲜衣华服,腰别弯刃,如初见时苗装苗饰,小辫拧成细股,半披半束。他脸蒙黑布,仅露精致且阴柔的眉目,举手投足依旧矜傲风流,神态漫不经心。
大厅前,我坐在轮椅上,抬眼望少年时,手指轻轻点了点受伤不愈的膝盖。对方似看见我这细微动作,在三品官员朝他行礼前,率先走了。
我方垂眼,起身上楼时,让婴扶我。
驿馆房间内,三品官员将我与婴一行人安顿好之后,便告辞离开。
在婴下楼代我去清点天魔兵人数时,我则坐在桌案前,垂眼沉思。
果然,少年翻窗找来了。
我抬眼,睨着他。
少年扬着唇,似笑非笑的眉眼,隐隐淡嘲。
他腰别弯刃,翘腿一跃,坐在我面前的桌案上,拿起石山上的细笔,手中品鉴把玩了会儿,然后挑在我下颚处,目光锐利:“真是……好久不见啊!”
我点点头,在对上少年视线前,阖起手中书籍,念一句刚翻读过的汉人诗词,“如隔三秋。”
少年表情一凛,似是猜到不是好词,几分平白被轻侮的晦气,他眼神凌厉,抬手便攥住我衣襟领口,欲要动手。
我咂摸两声,抬起手掌,佯作投降。
“君子只动口,动手非君子。”
少年冷哼。
待他将手中昂贵狼毫细笔丢在桌面,跳下桌案去厅前倒茶时,我才注意到他腰间叮鸣的是块合而为一的青墨玉环佩,质地温良,图案精美。于是细眯眼,稍作沉吟,开口道,“西南王前几日为我送来府里的美姬侍妾,我还未曾好好感谢他。待丧礼结束,我与你一道回西南王府,拜见他老人家。”
少年握杯转身之际,身上银饰与环佩鸣叮。
他倚靠桌边,双腿交叠,身姿修颀如柄尚未开刃的绝世妖刀,脸庞冷艳畴美,幽深眼瞳蛊惑且锋锐。
“你娶妻纳妾,与我何干?”
我盯住少年,舔舔唇,只待喉咙灼痒时,才道:“小婿初次登门拜访岳丈,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
沉默须臾,少年突然抽腰间弯刃,刀锋所指,于我心口一处、咽喉一处,我则抬手夹住其在咽喉两指前的尖刃,掀抬手腕以寸功柔劲搏刚韧。
少年却双手一错,圆圆弯刃直逼前后颈,显露其刻薄杀人技。他黑色且装饰苗银的长发扫过面颊时,我侧了侧脸,虽被刀刃刮破断指,却也伸手扯下少年面上汗巾,将柔软布料攥在掌心,轻轻低嗅道:“……汨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