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得犹如地下宫殿的暗室里,正中央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左右放置着四尺长的黑木盒,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摆满了一屋子,在幽暗的光线下不想联想到棺材都难。正中央上方冰锥兀自散发着阵阵寒意。
林凛央费力推开惜双,起身朝李颖单刀直入:“许夫人,请你跟我回天穹派。”
“可以。”逐渐熄下的青火光映在李颖脸上显得古怪万分,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作妖魔大开杀戒。
林凛央有些诧异,本以为李颖会极力抗拒,抑或是讨价还价,到最后甚至用蛮力将她捆吧捆吧才能带回天穹派。这么爽快的态度,林凛央是没料到的。
李颖道:“不过得等我安顿好我女儿。”
果不其然,还是有讨价还价这个环节的。
惜双理理袖口,道:“怎么个安顿法?是待到你将苍凤镇的孩子杀个干净,还是等你挖个洞,钻出去逃跑了?许夫人,缓兵之计就不要用了。”
“此事不关先生什么事吧?”许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了,张了张嘴,道:“说起来,还真与你有些关系……”
李颖度步走到两人跟前,细纹丛生的脸上无丝毫惊惧之色,坦然至极,道:“林凛央能查到此处我不奇怪,毕竟她是修士,一身本事也不是用来摆看的,又是她的公事,追查到底自然正常。”
李颖转头对着惜双阴森一笑,道:“倒是你,惜双先生,一介江湖郎中,只看了一眼,就知晓是至阴至寒之物所侵,还追至此处,实在令人费解。”
惜双面沉如水:“许囡囡面色青紫,所在之处如三九凛冬,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病得并不寻常。”
林凛央上前一步,站在惜双胸前,看起来有那么点“要动他先过我这关”的意思,脸上却无波澜,朝李颖道:“惜双先生只是路。修士虽只斩邪魔,但对利用邪物危害人间的凡人也不会心慈手软,我劝许夫人还是不要做无谓挣扎,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颖瞧她架势,噗嗤笑了,道:“你们两何时这么要好了?”笑过似又有些惋惜叹道:“可惜没共结连理就要同下地狱了。不过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免了孤单。”
林凛央皱眉,心说:”这都是瞎扯些什么?我不过是怕你迁怒先生罢了,你想得也太多了吧。”
惜双本就是被她强行拉下来的,护一护也是应该的。
李颖毫无悔过之意,也无半点畏惧之感,大抵是觉得有鬼仙撑腰才得以如此肆意。殊不知,这鬼仙向来不管人间事的,遑论给谁撑腰了。
不过,这倒让林凛央有些好奇湛临在此目的了——是想亲眼看害得自己鬼仆魂飞魄散的李颖伏法?还是另有所图?
若是前者,方才那箭头朝李颖不更解气?
还是说,湛临在顾虑什么?
她瞧了湛临,他脸上依然罩着红白相间的狐狸面具,手执长弓立一旁,柱子挡去了大半火光灯光,加之一身黑衣更好得将他隐于黑暗之中。
从他们现身到现在,湛临一直未插话,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安静得林凛央快要忘了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那弓通体用翠玉制成,青得近乎透明还夹几丝绯红,从质地成色皆为上乘。这种看起来既温润又邪异的玉,明淮上陆产不出来。
湛临一手指流连于弓把上的银片。这银像是被强行嵌上般,十分突兀,却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林凛央本想开口质问湛临为何在此,但转念一想,湛临总不至于是为了保护李颖,才呆在这的。李颖把刘腾打得魂飞魄散,导致他少了个鬼仆,湛临想射她个万箭穿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保护她?
再说了,此做法无异于公开挑衅修真界,让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的两界关系因此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再次开战。
林凛央并不了解湛临,甚至谈不上认识,但光从自己被追杀的那个晚上,他为了避免打扰他人而放弃杀她最好时机的做法,她猜测湛临应当是很温和纯良的一个人,至少并不是只顾自己的人。
虽说这一词用来形容要杀自己的人很奇怪,但林凛央总没办法将他往十恶不赦方面想,特别是见过他后,总感觉湛临身上有股气质与他这一身黑衣十分不契合。
不过,林凛央到现在还不知道湛临为什么非要她死,而那晚之后又像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湛临像是感觉到了林凛央在打量,与她对视一会,眼神杀意呼之欲出。
林凛央寒意顿生,脑海中硬生生把“温和纯良”这类字眼从他身上撇开,重新打上“十恶不赦”的标签。
“许夫人、”惜双深吸一口气,哆嗦着道:“许夫人的女儿还不知道此事吧?”
李颖:“你、你什么意思?”
“好好想想,许囡囡知道母亲为了自己做这等丧天良的事,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惜双用嘴角扯出一个十分虚弱的笑容。
林凛央察觉他不适,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