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之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含笑道:“愫愫比当年……活泼了些。”
听见这话,愫愫却只想笑。
未遇见他之前,她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她刚开始爱上他的时候,也常常是笑着的。但他是怎么说的?说做她霍家人,首先要喜怒不形于色,别让旁人取笑了去。
取笑。
呵。
从始至终,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意儿,哪儿配拥有什么人的情绪。
“我不挡你的路,你也别挡我的路。”她转过头,发现门锁上了,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扬起剑一招劈开。
“上辈子是我有愧于你,可你为何不愿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愫愫,我从未想要骗过你。”
“解释?”愫愫冷笑,“你也还有脸说得出口!”
她受霍家人百般欺辱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的解释,她受伤卧病在床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来解释,她死于雪地里的时候怎么没有听见他的解释?
现在却来解释。
霍琰啊霍琰,真以为她还是那个什么都围着他转的赵愫愫?
她语气嘲讽,“我上辈子被你霍琰折磨还不够,这辈子还要被你当偿还愧疚的器物。霍琰,我记得你们霍家的家训不是这么教的吧。怎么,这么快就忘光了?”
他却只是笑。
“是啊,都忘光了……”
上辈子若不是恪守那些家训,他又何至于连她的尸首遍寻不得的结局,又何必记得。
“愫愫。”他手里把玩着那把坏了的锁,轻轻一笑,藏下眼底的阴翳,“你纵使破了一我一间屋子又何妨?方家四面环水,若没有船,你也飞不过去。”
愫愫:“……”
没想到霍琰重生了一世,算计人的功夫更甚于从前,是她失算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瞪了他一眼,“没有船,我也能自己走。”她跳上屋脊,忽然院内传来的轻语。
“你若愿与我成婚,婚后便能出入自由,整个方家都是你的。”
愫愫脚步一顿,转身俯视着他,语气嘲讽,“此话,你应当同上辈子的赵愫愫说。”
可惜,上辈子的赵愫愫,早已死在了那场大雪里,再也听不见了。
她收刀入鞘,眉眼冷意浮动,“你若敢拦我去路,我不介意将你一道杀了。”
霍琰这条命,上辈子的赵愫愫心疼,她可不心疼。
他站在墙内,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墙外,却许久不曾移开目光。
“若时候能与她相逢,赐我一剑又有何妨。”
愫愫绕开守卫,潜到渡口边。春潮迢迢,垂柳拂波,当真是一年最好的景致,但她却半点儿欣赏的兴致都没有。
因为这破地方别说是只船,连个竹筏子都没有。
虽然这是早就预料到了的事,但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要杀了霍琰解气。让自己不爽不如让别人不爽,愫愫立刻折了回去。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姿势。
愫愫执剑指着他胸口,不耐烦道:“把那船夫叫回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愫愫动手便是。”霍琰提着笔继续批奏折,“你若答应婚事,要多少船都行。”
“你做梦。”
“那愫愫便待在这里罢,一辈子在我身侧,不成婚也无妨。”
“好啊。”她好整以暇坐在他面前,“看谁耗得过谁。”
于是乎,方家连扫洒的老妇都听说了,家主被一个女子逼得连朝都没去上。大人的脾气方家谁人不知,这会儿偏生让一个女子作乱,分明是动了春心。
听到这件事的方怀暄先坐不住了,在自家阿兄那儿得来一个肯定的回答后,又急匆匆来找愫愫。
愫愫一把剑夹在他脖子上,威胁道:“给我找条船。”
“为何?”方怀暄又懵了,后退半步,“你不喜欢我阿兄?”
她皮笑肉不笑,反问他:“我应该喜欢?你阿兄是银票还是武功秘籍?”
“可我阿兄说……”
“他喜欢谁同我有何关系?”她眉头紧皱,一本正经道:“我已经同人订过婚了,你阿兄这是强抢民女。再说,若不是为了送东西,我会到这里来被他看见?”愫愫料定,照霍琰的性子,定不会将前世的事告诉他,从方怀暄这里下手,比从霍琰手里下手简单得多。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果然,他点点头 ,但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可……他是我阿兄,阿兄说,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欺瞒他。我从未在他面前撒过谎,会露馅的。”
愫愫冷笑三声。
傻孩子,他可不是你阿兄,他只是占了你阿兄壳子的孤魂野鬼。
不过。
如何骗过霍琰倒是件难事。
此人心机比前世有过而无不及,方怀暄这个傻呆子确实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