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康王府,画角最怕的就是虞太倾。
自上次九绵山逃脱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撞上。倘若可以,她原本是想低着头避开他的,如今,却不得已上前与他攀谈。
虞太倾的思绪被打断,似是吃了一惊,侧首望向画角。
画角忙朝着他讨好一笑。
她梳着垂挂髻,清眸一笑弯成了月牙儿,瞧上去娇俏至极。
虞太倾目光微微一漾,缓缓放下托腮的手,广袖轻拂间,淡淡问道:“你是在与我说话?”
画角忙颔首。
“你是何人?”虞太倾问道。
画角敛神,叠手纳福,道:“我是绕梁阁的妖妓,花椒。”
虞太倾长眉一扬:“哦,那你是什么妖啊?”
画角低眉敛目,缓缓说道:“我是朏朏妖。”
虞太倾执起酒盏,低眸扫了眼杯中酒水,蹙了眉头,低声道:“狄尘。”
侍立一侧的护卫狄尘答应一声,上前接过酒盏,一招手,康王府的侍从便小跑着过来了。
狄尘问:“可有凝华露?都监饮不得碧罗醉。”
那边康王正在发酒疯,眼看着弄娥小命不保,他这里还在挑酒喝。
王府侍从捧了酒壶飞奔而来,恭敬地放在桌案上。
虞太倾执着酒盏一抬手,狄尘上前正欲接,画角已经踮起脚自栏杆上方抢先接过了酒盏。
她谄媚一笑:“虞都监,让小的来。”
画角将杯中碧罗醉倾倒在地,又毕恭毕敬地将酒盏递还,道:“虞都监,您请。”
虞太倾扫了画角一眼,对她的刻意讨好不以为然。他抬袖斟了杯酒,缓缓品了口。
画角凑上前,问道:“虞都监,可否请您规劝王爷?”
虞太倾问:“你既知我是天枢司都监,那你可晓得天枢司是做什么的?”
“天枢司专事擒妖。”
虞太倾放下酒盏,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问:“你是朏朏?朏朏不是天性胆小吗?你不怕?”
画角垂下眼睫,怯怯说道:“姐妹有丧命之险,我纵是怕,也要想法子救她。”
他扬眉看她:“看不出,你还是个讲义气的。为了义气,竟什么都不怕了?”
画角殷勤一笑,耐着性子说好话:“我只怕该怕的,都监又不是颜媸貌丑,我自然不怕。”
此话说完,虞太倾的脸色不知为何竟然暗了下来,那双敛尽了世间美好的双眸,眼波原本如春水细流,这会儿却暗影重重。
喜怒无常!
画角瞬间明了自己好话拍在了马腿上。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心思竟如此复杂,时而沉静深稳,时而温润如玉,时而刀锋暗藏,时而又戾气凛人,当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画角从来都是凭着手中的刀说话,一言不合就是干,未曾如此费尽心思琢磨一个人的脾性。
这会儿细细思量,莫不是嫌弃她夸赞他生得俊美?还是嫌她说不怕他?
画角忙撤后半步再行一礼:“那个,虞都监,我收回方才的话,我其实是怕的。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妹受惩罚。”
画角从未如今日这般,与一个人说话,如此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命人拿下她。
虞太倾忽而笑了:“罢了,你一个朏朏妖,如此讲义气,我自该成全你。”
虞太倾敛袍起身,缓步走向花亭中央。
这会儿,弄娥虽被伏妖师制住,已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但她的疯劲是真大,也不晓得怕,一张嘴却是未停,说出的话,句句都是要人命的。
“什么真龙天子,我阿爹才是龙,皇帝是假龙。”
一众宾客瞠目结舌,康王气得七窍生烟。
酒疯看来是干不过真疯。
康王纵是醉了,这会儿也清醒了。他堂堂王爷,何时被人这般顶撞过。他指着弄娥骂道:“大胆小妖,你口出狂言,蔑视皇族,其罪可诛。本王今日便亲手结果你。”
他一把将身后侍卫腰间的长剑拔出,径直向弄娥捅去。
白羽和珍珠、彩衫齐齐惊呼。
画角右手一挥,指尖燃起金芒,便欲出手。她寻了五年,终于有了一点蛛丝马迹,绝不能任由弄娥身死。
好在,虞太倾抬手一把握住康王的手腕。
康王看到虞太倾,火气顿时敛了一半,温声道:“虞都监,可是扰到你饮酒了?我这就命人拉她出去处置。”
虞太倾蹙了眉头:“何必发这么大火儿。”
康王气恼:“此妖太猖狂,今日不斩此妖,难解我心头之恨。”
弄娥闻言丝毫不怕,冷笑道:“你斩杀我试试,惹怒了我阿爹,有你们好果子吃。”
康王怒火中烧:“虞都监,你瞧瞧,她还想着让她阿爹来对付本王。”
画角再也看不下去,拾阶而上,几步入了花亭。自一个几案上,抓起一团擦桌案的布巾,抬手塞到了弄娥口中。
花亭内顿时清静了。
众宾客惊得目瞪口呆,康王顿觉神清气爽。
虞太倾蹙了眉头,想了想,说道:“倘若只为陪酒和泄愤,我倒有个法子。”
虞太倾朝着护卫狄尘点了点头,吩咐道:“狄尘,纸人。”
狄尘会意,手一摊,掌心多了几张白色纸人。
他朝着纸人吹了口气,纸人便飘向弄娥,绕着她飞速旋转。随后,淡淡的光芒闪过,几张纸人齐齐变幻成弄娥的模样,落在地上。
几个弄娥笑意盈盈走向康王,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坐到几案前,一时间斟酒的斟酒,夹菜的夹菜。
还有一个弄娥说道:“殿下要杀要剐,冲我来吧。您是要剑刺,还是刀斩,抑或是毒杀,不管是哪种手段,保证死得让您满意。”
众宾客一时看傻了眼,这也行?
章节报错(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