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看着同我岁数相仿,却能得到不少人的慕名,邑水城内谁人不晓你方信卜卦如神,都指了名来求你看卦呢。”说话者音色低沉悦耳。
“将军过誉了,小道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方信淡淡回应。
屋中两人坐着,口中人人敬仰的方信道长,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简朴的簪子横贯其中。藏青色的道袍略微松垮随意,眉宇清秀,一派仙风玉骨的气质。
对面的男子则与他截然相反,剑眉英挺,黑眸狭长锐利,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他身形修长高大。衣袍合身,肌肉磅礴的力量隐约显现。
“你莫谦虚,今天占了你半日,门外的香客们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儿悠闲讨茶喝,指不定怎么腹诽呢。”
“你堂堂镇北将军,威名远扬,还在乎这些小事?”
“不过挂了一个名义头衔而已,算不得什么!”那人不再打诨,正色低声道:“信已经送出去了,且再等几日,你便准备入宫吧!”
“事缓则圆,不急不急。”方信平静地说道。
二人像打着哑谜,若是有旁人在,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此刻,一名小童从外面进来,隔着屏风问道:“师父,几位夫人等在偏厅,都有人吵起来了,您是否过去瞧瞧?”
屏风内那人听得清楚,随即道:“想必贵人们都等得不耐烦,压不住火气很正常,道长且去忙吧,本将军茶水也喝够了,是该告辞了。”
“那我去送送将军。”
两人相继出了小院,“就送到这里吧!”正要抬步离开,又想起一件事,停下来问:“哎?这楹联是谁的题字?我来了几次,回回想问你,今日总算没忘!”说完把两边的字读出来:“起恶念,高香无意;存善心,福报自临。”
“你如何得知这是别人的题字,不是观中所有?”
“道长可曾记得三年前灭国的冇鲁?”
“记得,冇鲁地域不大,全国信道,不纳僧侣,不供佛像,寺院都不曾修建一座,对道教情有独钟。”
“想不到你也了解,道长身家不虚啊!”那男子闻言,对方信的好奇又多一分。
“自然。”方信道长眸色深了深,转瞬即逝。
那男子接着道:“盛安与其不同,道佛皆修,只是在盛安,道家的楹联多为十字对仗,冇鲁倒是习惯七言。”
“镇北将军博识,这副楹联确实乃一冇鲁人所题,他同小道有些缘分,题字相送,我自笑纳。”
“看来这当中缘分还不浅呐!”男子言语有探究之意。
“将军说笑了。”方信神色如常,不过多回应。
镇北将军不再逗留,向方信道长拱手作别,随后转身大步离去。方信道长站在门口,静静地目送着他远去。
与方信交谈的男子正是当今皇后的兄长,共叔知。共叔知比妹妹年长五岁,然征战沙场多年,岁月将他磨炼得愈发成熟稳重,与那些纨绔子弟截然不同。
尽管先帝有令,世家子弟只能捐买官职,但共叔氏掌管兵器制造,地位举足轻重。皇室受制于此,索性借了皇后的名头,荫赏家眷,将共叔知先封了一个都尉,如今他已晋升为将军。
皇家的胃口不浅,并不仅仅是想简单通过联姻借力。当年昭元同太后是私下商量过的,想着从长计议。先将共叔知收编朝中,慢慢削了共叔一族的势力,再将兵器铸造大权夺过来。有些东西总不好明抢,失了气度不说,坏了后世的名声。
当前的局势是,柴向氏在前朝就有军权,又有扶龙之功,如今改朝换代,军权也落不到他人手中。共叔氏管兵器输出,无军权却也足够让人忌惮。两家分庭抗礼又相得益彰,关系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可常言道不破不立,皇帝就是要打破这个平衡,从中周旋。共叔知一路高升,太后多次提醒昭元小心得不偿失,昭元只说心中有数,并不真正理会。母子二人也有龃龉。
圣意不明,部分人凭直觉,朝中要变天。政治风暴微露苗头,与皇权有所牵扯的都少不得要提前做打算。
方信送走共叔知,回到偏厅。来问卦的众人都坐着,此时无人交谈。不像来报的小童所说,有人拌嘴。但从其中几位的脸色来看,争执刚刚过去,面上的不快还没来得及退去。
方信不点破尴尬,站到众人跟前微笑着说:“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刚才与友人品茶论道,时间久了些。还望各位不要怪罪才好!”说着给大家作了一个揖以表歉意。
吵过嘴的几位夫人看他如此轻描淡写的神情,略微不满,但又念在有求于人,只能暂且忍下。
心中余气未发作完,一时不见有人搭话,气氛有些僵住。
“道长不必如此,我等既来了,不急于这几个时辰。不过有人是远道而来,回程还需费些时间,还请道长现在就按递帖的顺序为我等相看吧。”
说话的女子三十出头,衣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