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洲端坐于宁王府的正房大厅,垂眸看着手里从白马寺求来的佛珠手串,不笑也带三分喜意。
被打发去打探消息的小厮面带喜色前来回禀:“主君,王女归家了。”
李灵洲站起身正要去迎,却见一行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老妇身着王袍,因为岁月的侵扰脸上已满是皱纹,但隐约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再看左侧的女子,同样一身亲王蟒袍,容貌艳丽,估摸就是他那连一面之缘都没有,新婚之夜就出征的便宜老婆。
他本来想再观察的细致一点,心口突然涌起一股刺痛,像是身体因为曾经被眼前人伤害过而引起的一种应激反应。
李灵洲略转了转视线,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感受,杨起笑脸正要行礼,却被一张纸砸在脸上。
他下意识接住那张纸定睛一看,最先注意的是上面两个明显的大字“休书”。
李灵洲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吃惊的望向扔这东西的人。
就见那人伸手指向自己,耳边女子冷漠的声音;“李灵洲,本王要休了你!”
在场诸人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李灵洲更是被惊的后退一步,跌坐回椅子上,男子颤抖着想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攥紧手中那张休书,抬头仰望宁王,眼眶盈满泪水:“妻、妻主,您是在和仆开玩笑吗?”
“宁王”静静的看着他表演,心中也是一痛,这当然不是她心疼这个男人了。
她心痛的是眼前之人在九百年后居然就为了那所谓的拔除恐惧削除心魔,真的毫不犹豫地动手挖了她的心。
哪怕她知道他绝情的理由……可每每回想起来,都能让她这样一个草木之身的无心之人感到噬心之痛。
“呵,怎么,长得不怎么样,耳朵也不好使了吗?听清楚,本王说,本王要休了你!”
李灵洲瞳孔微缩,泻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垂着头,这下让人彻底看不起他的表情了,旁人只能看清自他手间滴落的泪水。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赵镀疯了?难道她忘了自己是皇帝夺回兵权的工具人吗?
她怎么敢自己做主休了他!还是说这是皇帝下的令?皇帝难道又想了什么歪点子?
领头进来的肃王见此情景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赵镀的贼船,吃惊开口:“小五,你这是在闹什么?你跟本王说的要事难道就是休……”
肃王一时情急说到此处,回过神来话锋一转。
“小夫妻之间,哪能没点小打小闹,你们小两口也是本王看着长大的,今天本王做主,有什么……”
肃王是当今的姨母,也是赵氏皇族现在的族长,本来这个侄孙女进京第一件事就找上她,她还以为对方真有什么要事,谁料到会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宁王正君贤良淑德,哪怕宁王新婚之夜就抛下他出征也丝毫没有怨言,一心只烧香拜佛祈祷妻主平安归来,身在白马寺宁王府的各项内务也打理的仅仅有条。
结果她侄孙女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休夫!她要是替赵镀做了主,别说皇帝记恨她,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刚刚听见肃王的疑问,李灵洲立马反应过来,休夫是赵镀自己的意思!甚至一进京连和肃王商量一下都不曾,就急匆匆带人过来休夫!
他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疯了,真是疯了,赵镀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毫无顾忌的自己做主写了休书!
她难道是觉得自己白捡的亲王之位坐起来太舒服了,非要给自己的生活添点堵?
他双肩颤抖,语气哽咽打断了肃王替侄孙女打圆场的话头,扮演起一个被负心薄幸的妻子抛弃的可怜之人。
“为……为什么,妻主……为什么要、这样……对仆……”
李灵洲的悲情戏还没演完,就被人拨开捂着脸的手,捏住了下巴强制抬起头逼他与她对视,女人将他潜藏面具下的欣喜尽收眼里,嗤笑一声。
“为什么?”
“你这样的蒲柳之姿还有脸问本王为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心中都有无法克制的疼痛。
女人转身,轻巧将人群后面的一名男子拉出,她握着别人的手,却还直勾勾的盯着李灵洲,心口的疼痛不断提醒她那个人的绝情。
明知道现在这个人对她话只会无动于衷,甚至乐见其成,但她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到底,她不是那个真正高高在上的无情神祇,她只是祂送入轮回体验七情六欲的工具人而已。
“你哪里比得上寻儿俊俏貌美,温柔贴心,你这样一个泥塑一般墨守成规的无情之人,你这样一个无爱之人,你怎么会懂别人的真心,你怎么会懂什么叫两情相悦……”
她身后被拉着手的清秀男子听见宁王这一席话,忍不住低头红晕一路从脸颊染到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