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花独自等了许久。
夕阳西下,姜宝珠踩着金色的树影一路小跑而来,萧萧秋色中,独她仿若携了万顷明媚的春光。
眼前景不经意间合上脑海中的记忆,姜小花一瞬垂眸。自打上次被姜宝珠浇了个满脸血,它竟隐隐有种将要冲破体内封印的预感,
尤其是近几日,这预感愈演愈烈,急需最后一把助力。
“姜小花,”姜宝珠将剑往桌上一拍,双手捧起它的脸,笑道:“想我了没?”
按以往经验,姜小花暗叹口气,乖乖闭上眼等着她蹂躏。然而这次,姜宝珠却迟迟不动,反倒将手轻轻从它脸上移开。
姜小花抬起头,只见她正目光专注地盯着窗外看。
又是那三个小童。
为首之人从姜谦手中接过文章,招呼身后的人将一叠书搬进他所住的东厢房。
此番没了大雨遮掩,姜宝珠将几人的模样动作看得相当清楚。
包括为首之人在内,那三人中的两位都是她眼熟的,可以确定都是百川院内的人。
她的目光流转停驻在那唯一的第三人身上。
此人穿着小童的衣裳,个子略高出一截不说,目光也与在场其他人截然不同,自始至终死死追随着姜谦,两眼之间因此流露出几分强硬之气。
这正是姜宝珠所熟悉的。
因为无论是柳眠镇上那些拒收女子的武馆老板还是师父魏冉,抑或是此时此刻的她自己,眉目之间所共有的正是与之如出一辙硬朗之色。
他是习武之人。
姜宝珠将将意识到这点,心下大动,忙收回目光,一个闪身跳至墙后。
果不其然,她隐入墙后不过眨眼之间,那小童的目光便如鹰隼般直射过来。
秋风吹过,西边厢房的木门嘎吱作响,窗口空空如也,仿佛方才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只是他心底无端的错觉。
一直到三人走出小院,日暮将歇,姜宝珠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种种怀疑伴随惊魂未定的恐惧怦然炸开。
其实自从早先那个雨夜她便有了疑虑。
不对,事实上,自打她兄妹二人第一天踏进百川院,她便直觉处处不对。无论是精致得如同宫殿的布置陈设,还是前院那些整日对着名师昏昏度日的富贵公子,抑或是除了陆行之书房以外再难在别处见到的书本典籍。百川院里的一切都在显示着,此处并不是一个以闻道求学立身的书院,而是背靠京城权贵势力,为各种二代子弟装点门面的工具。
她知道当初王夫子为了给姜谦找到一处容身之所花了多少力气。为什么其他书院没有同意,偏偏看起来与正经授业最没关系的百川院却同意了。
这样一个本就不以传道授业为本的地方,背靠多方权贵。又怎会因为单纯欣赏姜谦的才华,觉得他未来大有可为而主动为她兄妹二人提供便利。
姜宝珠破天荒地敲开东厢房的门,只见方才被搬进姜谦房间的那叠书正规规整整地放在书桌上。虽然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保存的模样,书页却仍旧泛黄,想来是很有些年头。
见她好奇,姜谦主动介绍道:“此乃前朝孙雍先生所著的《天下河川至论》。”
“是……手稿?”
姜宝珠眸光微颤,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姜谦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孙雍是何许人也?
根本用不着姜谦多说,哪怕到街边随便抓来一个不识字的路人都知道。
此人才华盖世,曾连续辅佐三朝帝王,数次力挽狂澜。以一人之力将气数已尽的王朝硬生生地多往后延续了两代人。
他死后,一夜之间大厦倾颓,乱世风云顿起,人间战火不断。直到本朝天子横空出世,南征北战数十载方才终于重新一统天下,重获和平。
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他的真迹可不止价值连城,根本是无价之宝。
姜宝珠觉得,就算是如今坐在皇宫里的那位九五至尊,此生也不一定能有机会见到孙雍的真迹。而偏偏此刻,这《天下河川至论》就安安稳稳地存在于这间破落小院里,就在她眼前,在姜谦的书桌上。
姜宝珠心底骤然涌起一股噬心的危惧。
她强作镇定,向姜谦道:“这是兄长向陆院长求的吗?”
姜谦却摇头,道:“只是前日偶然同陆先生提起过一句《天下河川至论》与‘以乱治平’的共通之处。近来颇有些文章上的疑惑,先生偏巧藏有此书手稿,方才不吝借出供我仔细研读。”
偏巧藏有?
姜宝珠觉得,世上估计只有自己眼前这个傻子才会相信,连皇帝都不一定找得到的孤本手记会好巧不巧地被一个富贵书院里的富贵院长所有,然后就因为偶然听人提起一嘴,便无私地拿给除了才华一无是处的穷书生琢磨研究,只为助他突破学业上的障碍。
危惧逐渐变成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