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时我起身梳洗,为了今天的年宴做准备,诸多事宜我也不知具体哪同哪,权且混过算罢。
礼服早些日子便送来了,形制类似祭祀用着,又在配色与款式上做了改良,更不必说诸多首饰挂件相配,增色不少。
东西加起来都不轻,想一个人穿戴好属实不易,我艰难地打理好多如鸟羽的流苏,摸索半天才把全身摆弄整齐。
出门时被外头的阵仗吓了一跳:“这……这是?”
“章邯将军特意吩咐,花阴殿下脚腕有伤,不宜远涉,通传我等好生接去。”
我动动缠紧的脚腕,此般勒住淤青不至于扩散,应能勉强度过今日,只是看这群仆役着装,分明侍从是郎中令部下,想不到章邯这厮的手,也伸得忒长了些。
有便宜谁不会占,我一点不推脱,上了辇子立刻出发。
抬夫直奔祭坛主场旁的侧庭,皇子们都安排在场,等候祭祀大典开始后入场落座。
毕竟天子身畔,一个侧庭也是极尽恢弘,占地庞大。
因着不太熟络,见我到场,皇兄皇姐们并无表示,全当没看见了。我心下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这些不太相关的人,我确实是一个也不认得的。
“嗣音。”扶苏的呼唤从另一侧传来,“在场中左右寻不见你,便来门口看看,果然碰上了。”
“皇兄。”我不情愿地停下来,不出所料看见扶苏身后更加一脸不耐的庭阳,只好保持礼貌微笑。
庭阳的脸色本就不是很好,在见到我以后便更加黑了。
尽管我也不待见她,但礼数不能丢:“见过皇姐。”
多人在场,她也不好那处平日里那套,由自己任性,鼻孔看着我:“嗯。”
扶苏不想看我二人气氛尴尬了去,从中调和道:“今日你二人合作献舞,须得好好配合,莫出了岔子才好,还需嗣音多费心了。”
“她有什么好费心的?弹个琴而已。”庭阳眼神不屑,忽然又挖苦,“倒是妹妹不要给我拖了后腿才是真的。”
她轻蔑的目光降下来,我思索半晌,低头说是。
寒暄片刻,各自去歇了。
在角落处,百无聊赖打起盹来,不知头点到第几下,终于庭上尖锐刺耳的宣呼声惊醒:
“宣——众皇子公主——朝——觐——”
一句话拖出好几个尾巴,我懒懒散散随在众人末端走出去,扶稳发冠,序齿排好站在最后,低头看前面皇姐的鞋跟,她们往哪走,我便往哪跟。
虽然侧庭就在祭坛旁,但是不能够直接横穿而去的,要弯弯绕绕地找到正门去,堂正敞亮地一齐进去,让旁人瞧准了子嗣雄厚的天家威仪。
不怎样参与这种场合的我,只在曲折回绕的小路上要命地泛起困来,抬不得头来。
差不来走了大半炷香,走到受伤的脚没了什么知觉,才遥遥看到祭场的入口,我将头埋得更低,匆匆多走几步,跟诸多皇兄皇姐前后脚踏进去。
偌大的场子,在余光里是看不到边际的,不闻人语,只有一长排号角在气势如虹地吹,声音大得震到人脑袋里面去。
地上铺满红彤彤的不知什么料子,道旁百官整齐排列,上到三公九卿,下至弼马的芝麻小职,都是朝服由深至浅地依次排开,像新插的秧苗,葱葱茏茏的。
我垂眼尽想些有的没的,对这类事提不起兴趣,嘴巴张到一半又要打呵欠,忽想起已经进了场子,连忙遏止,压下困意来,又不察队伍突然停下,收脚时多跨半步,离前人近了些。
默默迈出极缓的小碎步,一点点往后退些,再退些……
陡然察觉旁人将肆无忌惮的目光摆在我身上,我微微拧过脖子去探查。
“……”
章邯垂手立在道边,同样扭头来看我。
他站在九卿之列,身形还是出挑于众,一眼就能看清,见我侧目寻他,竟大胆地笑了一下。
什么?他不是最尊敬陛下的吗?为什么会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还能笑出来!
因为发觉此人最近越来越诡异,我赶忙移开眼,随众皇子向父王行三叩九拜之礼,那厮的笑在脑海挥之不去,把行礼也搅和得心不在焉。
末了又吩咐了些什么礼仪章程,我是根本全不关心的,只等赐座后与朝臣们分席而坐。
后腰的禁步垂落在地,我嫌它碍事,悄悄收拾了挂摆塞进裙摆里,四下观察着应无人看见,却又从人群席位的间隙对上章邯的视线。
“……”
他在红绸的隔道对席,首当其冲在前头位置,一声浓墨似的直袍,平日可瞧不见这般正经装束。
我无语凝噎,在他直勾勾的视线里,默默把禁步拿出来甩在身后。
强行忽略他,等宫人们鱼贯而入地上了食点,就算祭祀之宜正式开始。
宦官嗓门尖利,在台前高声宣读什么,抑扬顿挫我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