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旭小心地走近于诺。
她在自言自语。
“我觉得在精神科也挺好,至少压力会小一点。”
“他喜欢不就行了。”
“他为什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这里的患者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当于诺发现马嘉旭时,他已经在她右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是马老师的视线让她发现的。
于诺回头,冲马嘉旭笑了笑。
“你好。”
马嘉旭看着她,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你为什么要当精神科医生?”于诺问道。
马嘉旭被她直接的发问问得一愣。
不过,好多患者就是这样的,思维奔逸,跳跃,前后有着他们自己才知晓的关联。
“因为这里报名的人少,不忙,压力小。”马嘉旭认真地回答。
于诺认真地点头,“嗯,我觉得也是。”
“那也应该继续念书啊!”马老师着急地插话。
“你爸想让你考研。”于诺传达。
马嘉旭皱起眉头,看着于诺,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行。我以后考。”
马良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诺却戳穿道:“你不想考。”
马嘉旭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患者看穿,但是作为医生,他不可以自乱阵脚。
“嗯。”他有点儿敷衍地回应。
“为什么?”于诺穷追不舍。
“因为……”马嘉旭斟酌了一下,不确定要不要过早暴露自己。
“因为你爸?”
又被她戳中,马嘉旭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于诺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埋在椅子里。
“你为什么拿那本书给我?”马嘉旭决定拿回主动权。
“我想让你梦到你爸。”于诺如实回答,“他想跟你聊聊。”
马嘉旭又被攻破,感觉哭笑不得。不过,这是自父亲生病以来,第一次有人单刀直入地跟他聊起他爸。如果能放下医生和患者的角色,他想和她聊聊。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他决定试着放一放,“我爸活着的时候,我们就没话说。我基本见不着他。见面也是他训话,我听着。”
“嗯。”于诺用余光看了眼马老师。马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说吧,我听着。”于诺对马嘉旭说。
马嘉旭张了张嘴,但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让你说你又不说,我说你又说我在训你!”马良站起身,隔着于诺训儿子,“你要是样样都能做好,我也不用跟你费那些唾沫……”
于诺吸了口气,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
马老师会意,呼了一声,气鼓鼓地坐回座位上,伸手去掏不存在的裤兜,无奈掏了个空,只能摩挲自己的大腿,缓解手上的瘾。
“整天心不在焉的,早晚给人开错药!你以为精神病就不怕吃错药啦!”
有时,说话能缓解嘴上的瘾和心里的烦躁,但有时烦躁不是消解了,而是转移了。
于诺拧起眉毛,瞪向马老师。
“看什么!”马老师被盯得丢了气势,“你就不会开错药……”
还好马嘉旭听不到,于诺心想。可她转念又想,可惜他听不到了。
她往座位里缩了缩,落寞地说:“如果马老师是我爸,我做梦都会笑醒。”
“你要是我女儿,我也会笑醒。”马良附和。
于诺摇了摇头,说:“你会被气死。”
“反正我也是被气死,不如被你这样的气死。”马良使劲蹭了蹭膝盖,又抱起双臂,“人死了怎么还有烟瘾?我还能不能再抽一根?我看他们有给死人烧烟的,回头你给我烧一盒红塔山。”
“气死倒不至于……”马嘉旭接过于诺的话,“我爸他……”他起了个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父亲。人活着的时候和人死了以后,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想抽红塔山。”于诺接着说。
马嘉旭笑了,轻轻嗤笑一声。
“他也就这点儿爱好了。不抽烟还能多活几年。”
“我爸不抽烟,死得更早。我都没见过他。”于诺耸了耸肩,“也可能见过,我忘了。”
马嘉旭和马良都看向于诺。
于诺继续说:“有人说我爸是龟公。我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龟公,还以为是东海龙宫里的龟丞相,意思是说他是缩头乌龟。你知道龟公吧?”
于诺突然问马嘉旭。马嘉旭慌忙点了下头,其实他不知道。
“什么是龟公?”马良问。
“龟公就是男老鸨。”于诺解释,“老鸨就是妓院里管姑娘的……”
马良和马嘉旭同时“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