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再次见到虞时南是在周日傍晚。
周日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虞时南的父母白天来陪她过生日。生日的氛围并不浓,主要是因为华天开始了第二轮的放疗疗程,这一次他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放疗的副作用。
当天晚些时候,华天稍微恢复了精神,病房里有护工在,华歆送两位老师去公交车站坐上回研究所的车。
返回医院的路上,还是在原来的路口,华歆又碰到了温泽。
她的脸色比几天前偶遇的那次还要惨然。温泽看着她,没有作声。俩人就这么站在路边,距离一米多远。
温泽抱着吉他,手指开始拨动琴弦。他在陌生城市的马路边送她了一首木吉他弹奏的生日歌,没有歌声只有琴声。
路灯亮起,曲终人未散。
“谢谢。”两字千钧,华歆泪眼朦胧,不仅仅因为没有给她施加任何压力的琴声,也为了中午病房里爸爸沙哑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小花生日快乐。”爸爸低沉嘶哑的声音似乎穿越时间和空间,伴着温泽的吉他声在她耳边循环回荡。
温泽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一阵怜惜。他抬脚上前一步,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等人走近,再抬眼,越过她的肩头,他看到不远处灯下站着的人,那是华歆的新婚丈夫。温泽抬起的双臂又放了下去,不是不敢,而是不愿给她多添麻烦。
华歆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见温泽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的地方。她跟着回头,意料之外看到了虞时南。
她心中一喜,眼泪瞬间收了回去,眉间也不自觉生动起来,唇角勾起梨涡又现。她完全没想到在她和爸爸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提前了三天来燕城。
虞时南的表情没有泄露丝毫情绪。他向上推了推眼镜,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停在华歆身边用温润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华歆并没有挣扎,只觉他手掌有力。在她出神儿的时候,耳边听到虞时南言简意赅的声音,“谢谢。”
温泽将刚才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他默默收起吉他,垂眼看了看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回了一句,“不客气,生日快乐”,转身快步离开。
华歆行为上光明磊落,可以说只是驻足听了一首吉他曲。她醒过神儿后目送温泽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收回视线的她才心虚起来,一声哥喊得几乎听不到音儿。她没有得到旁边人的回应,想要挣脱他的手掌未果后才轻声解释,“我刚才送你爸妈去坐公车。碰巧遇上我的朋友。”
她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虞时南不仅没有松开手掌,反而握得更加用力。他心里刚刚升起一股轻淡的,似怒非怒的情绪。因为华歆是无意,那个男孩子却是有心。
情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我知道。我晚到了几分钟,不然就能碰上你们仨。”
“我以为你下周才到呢。”华歆带着鼻音嘟囔了一句。
“孟化鲤的姐夫帮忙争取到明天去见国家计委(发改委的前身)分管负责人的机会。我便提前赶来了。”虞时南是为了公事才提前来的。
华歆从他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双手十指交叉着在身前晃悠。“噢,你忙的事儿,我听爸爸说了。棘手吗?”
虞时南说,“会耗些时间和精力,不过不算棘手。”
“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有人暗地里使绊子怎么办?”她知道他很厉害,依旧有些担心。
“法治社会,不怕。”虞时南扭头淡淡一笑,“回吧。老师还等着我们呢。”
华歆不由地仰头看了他一眼,在心里短暂的寻思着,他依旧喊爸爸叫老师。虽然时老师和虞老师人很好,但是只要他一日不改口,我也不会改口。
后来,他改口了,华歆却又隔了好几年才改口。这是后话。
回到病房后,华歆让护工提前下班 。
虞时南坐在病床的一侧,向华天汇报新生产线安装和设备调试情况,又将最近一个月试水海外市场签下的几个销售订单一一跟华天做了说明。当然,他的重点还是最近忙的项目,华氏化学体量太小,因为建设新厂已经把信贷额度使用到了极致,公司供再投资的流动资金并不多。所以即便虞时南牵头的项目能成功落地,华氏也只会占很少的份额。
“现在政策提倡用市场换技术,这个项目落地可能性很大,外资提供技术,国企有市场。这次只是投名状,我打算主动放弃了股份份额,当然这也是省里和计委透出来的意思。上周我和苏总在省里跑这个项目的时候,向省工商联推荐您为今年十大杰出民营企业家。您敢闯敢试,开拓进取的部分我们会适度宣传。”虞时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华歆以为他说话多了要歇嗓子,连忙把茶杯递给他。
虞时南接过茶杯,先说了一声“谢谢。”
他刚才的停顿是在观察华天的脸色。他见老师蹙眉,以为是不高兴了。“老师,我和苏总都知道您低调。我们争取到省里甚至更高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