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叔?!你怎么会在此?是……是镇国军来支援了吗?”
谢嫤看见来者后放下手中的匕首,浑身脱力坐倒在床边,美目中全然是不可思议,满是泪痕的脸此刻憔悴无比,谢婴看得心疼极了。
“我……”面对谢嫤的提问,沈宗政迟疑了,半晌他望向谢宁,说道,“谢兄,我来迟了……”
看见沈宗政,谢宁面上未有太大的变化,但仍然用有些希冀的目光看着他说:“沈兄此来是为助我?”
沈宗政神色凝重,脸上因苍老而皱起道道沟壑,此刻也藏满了心绪,他只沉声说:“是,我来助你了。”
谢宁爽朗一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一定会让你来帮我。”
可沈宗政下一句却叫谢宁刚掀起欣喜笑容的嘴角再度凝固。
“可只有我一人来了。”沈宗政道。
谢宁微微抬起脑袋,有些不解地望向沈宗政,问:“……沈兄这是何意?”
沈宗政掀开衣摆,在二人发愣的目光里重重单膝跪下,就在谢嫤吓得赶紧去扶他起来时,沈宗政那张历经数十年人世沧桑的眼睛竟流下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地上,叫谢嫤不知所措。
“沈兄这是做什么?嫤嫤快扶沈将军起来!”谢宁强撑着身子便要坐起来,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咳出了声音。
谢婴看见谢宁痛苦的模样,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了帐篷边的扫帚。
“谁?!”沈宗政正欲上前安抚谢宁,却听到帐篷后面这不速之客的声响,向来谨慎的他立刻站起身往声源而去。
掀开帷幔,沈宗政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目光瞬间落在谢婴那张倔强的小脸上。
“谢惢?!”
谢婴从黑暗中走出,一张小脸此刻有些许憔悴,她扑到谢宁床边,与满脸震惊与欣喜的谢宁、谢嫤拥抱在一起。
“阿父,托老天的福,我没死。”谢婴抹去阿父阿姊眼角的眼泪,自己却又泣不成声,只差一点,便再无团圆日了。
谢宁不断地拍着两个女儿后背,安抚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父您伤势如何,军医可来瞧了?”
谢嫤赶紧说:“阿父只是一些皮肉伤,只是雷击震伤了内脏,如今需得卧床静养。”
谢婴点了点头,看来曲云歌确实手下留情,以自己看见雷云之时到赶去内海大坝,她有无数种手段能叫谢宁灰飞烟灭。
“惢惢,你与曲云歌坠海后发了什么?”
谢婴早知有这一遭,当即答道:“坠海后,我本该金丹自爆与那些羽人同归于尽,可忽然海底有一股神秘力量包裹了我,不仅杀死了那些羽人,还将我的金丹放回体内,再醒来时,我便已在海边的山洞里。”
谢婴隐瞒了曲云歌的存在,她暗自觉得曲云歌并不是个坏人,自打扶桐山攻山那一回,她便在山下阻止过手下伤害谢婴与皇后一干人等,谢婴愿意替她保守“死亡”的秘密。
待父女三人情绪平静,沈宗政坐到床边,紧紧握着谢宁的手,说:“经此一役,长宁军损失过半,已然无力应对接下来的战斗了。谢兄,你我自幼年时相识,至今已有二十六载,我知你天生桀骜,不服管束,但我虚长你两岁,从小你最听我的话,这一次,便算是兄长求你……带着长宁军,逃吧。”
“沈宗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沈宗政。
可后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满脸悲悯,解释道:“内海大坝本就守不住,若狐弥不主动向九州求援,镇国军便得不到陛下的召令,不得离开九州一步……”
“狐弥的新君狐弗澈天生懦弱,带着精灵一族退守迷雾森林,压根不顾狐弥大片的领土,而百川亦不可能会看上迷雾森林那极北冰雪之地,这本身就是百川与九州的争斗,陛下怎能不知?”谢宁又咳嗽了几声,接着无奈地摇摇头。
沈宗政望向九州的方向,叹气道:“陛下已经不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少年郎了,他有自己的私心与抱负,他想要全天下的人都臣服于他,狐弥、百川、西域四国……”
“我明白了。”谢宁捏了捏沈宗政的手心,多年的默契叫沈宗政瞬间了然,谢宁接着说道,“我这一生为国尽忠,死而无憾,唯独有一条心愿未了,希望沈兄能帮我这最后一个忙。”
沈宗政知道劝不了谢宁,只好含着热泪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又何尝不是我的一丝执念呢?”
谢婴心气郁结,她那一双杏眼微微眯起,道:“沈将军所言,是陛下要弃了长宁军么?”
似是被谢婴点破,沈宗政面色微变,点了点头:“狐弥国君不向九州低头,雍北镇国军便不可支援。”
“沈将军,”谢婴忽然提起一口气,说出了句大逆不道的话来,“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鼠辈,因为怕了陛下,因此便要眼睁睁看着兄弟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