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不是从坚固的大理石地板的楼梯传出来的,而是桑思履记忆深处的那个小阁楼里好像总觉得要散架了,却长寿的不得了的木梯传来。
解甚把桑思履抱到他们从前的主卧,轻轻放到床上。
“今天晚上可能洗不了澡,我给你打热水擦一下,你先窝一会儿。”
桑思履把被子拉上来遮住半张脸,闷声闷气:“不要吧。”
解甚:“你害羞?”
桑思履不说话了,把脸撇向一边,心想,就是害羞怎么了,谁让前男友帮自己洗澡啊离大谱。
解甚好像不是很在乎他热成老式火车,打了一盆热水,掀开被子给他擦身体。
浸过热水的毛巾暖呼呼的,从他的小腿一点点擦到大腿,渐渐往上,擦过大腿根,睡裙被掀起来,擦到腰,平坦的肚子,微微起伏的胸口……
桑思履把手搭在眼睛处,羞的热到好像要蒸发了。
他感觉解甚不是在给他净身,是在揩油。
“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来。”桑思履说。
解甚:“自己擦背吗?”
然后桑思履被翻了个面,又揩了一遍油。
终于擦完了,桑思履整个人热气腾腾,快臊死了。
解甚收拾了热水,到浴室去洗澡。
桑思履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因为害羞而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今天实在太累了,他放空思想,头脑昏沉,半梦半醒。
忽然感觉身边的床位一塌,有人躺在他身边。他立马惊醒。
“你,你睡这里?”桑思履看到解甚爬进他旁边的被窝躺下,忍不住问道。
解甚:“这本来就是我的床,我的房间。我不睡这里睡哪里?”
桑思履哦了一声,又说:“那我去睡客房好了。”
解甚:“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在乎这个?”
桑思履不敢说话。
理亏。理智告诉他他们俩分手了,偏偏行事毫无界限。
又当又立。
桑思履心里唾弃自己。
没有解甚的帮助,桑思履也不可能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到隔壁客卧去睡,只好努力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把自己挪的远一点。
他突然听到解甚说:“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桑思履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但他害怕。他不敢承认什么。
他脑子里对解甚最后的印象就在于解甚找到他,然后驳斥他自私至极,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的时候。
他知道解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固执的坚守理智和道德,好像很少为情感而退步。
桑思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例外。也不太有自信。
因为这么多年,他很少能成为别人的例外。
但是回想方才那一路的撩拨态度,让他心里升腾起了些许的希望,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对解甚这么没有信心,好像不应该自主的又否定了解甚对他的爱。
可是。
桑思履想。
可是他做了太过分的事,连解甚都说了讨厌他这副模样。
解甚是不是想报复他?
桑思履忍不住想。
但又立马反驳自己:解甚不是这样的人。
思来想去,桑思履脑子里乱作一团,最后还是糊里糊涂地说:“没有。”
解甚没再说话。桑思履猜测他是生气了。
解甚是一个固执的很讲道理的人。
他如果对一件事和人产生争执而判断其中没有自己的错误,就绝对不主动认错。
桑思履以前总是开玩笑无理取闹:“我是和你谈感情的,你少和我讲道理,和我讲道理的人多了去了,我缺你?”
但拿到急性淋巴白血病的诊断书时,桑思履竟然有些庆幸解甚的这个特性。
他看着诊断书,第一反应其实是告诉解甚,要求助他应该怎么办。
他才二十一,还没有大学毕业。他还想和解甚一起奋斗,然后白头到老的。
现在看着这薄薄的一张纸,他茫然的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已经被抛弃了。
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告诉解甚。
他很纠结,很烦恼,恨不得找个人打一顿出气。
他很想问,想嘶吼,想发疯似的砸烂这个世界。
他想大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这样该死的病!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总是没有好运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在医院门口的座椅上坐了好几个小时。
以前看小说,看到女主得了绝症,决心以伤害男主来远离男主,让他不为她的死而悲伤时,桑思履总觉得这个女主是大傻子。
恨和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