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在这又湿又冷的环境里季玥伤痕累累已处于风烛残年的身体经过数重折磨早就应该坚持不住,可季玥浑身上下除了伤口疼痛外,居然没有任何感染发烧之类的迹象,这让她不得不为她拥有的这具躯体的高标准免疫力而在心里鼓个掌。
也许……换了一个躯壳,心理上对苦难的忍耐度提高了不说,生理上抗伤病的能力也提高了不少!
季玥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黑暗中的日子每一刻都显得很漫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季玥抿了抿紧绷干裂的嘴唇,吃力地动了动几乎僵硬的身体。判断出水滴的具体方位,她用胳膊和屁股作为支撑,一点一点地将身体挪移到水滴下方。
那一刻,地下水特有的潮气和凉意扑面而至。
季玥顾不得那水是否干净,也顾不得地上的湿冷。她平身躺下,抬起脑袋数次调整,一番左右挪移后,终于凭感觉将嘴放在了水滴落下的位置。
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鸟,她张开嘴,耐心等待上方集聚的水滴掉进嘴里。
长时间保持着张嘴的姿势,感觉并不好受。慢慢地,季玥凭着感觉估摸出水滴落下的时间规律,嘴巴一张一合。
几炷香过后,季玥感觉嘴里的血腥味淡了许多,干涸的喉咙也已得到滋润,便稍稍挪开了头。
因为很久没有洗脸,且又是受刑又是吐血,季玥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的脸上有多脏。她很想用水清洗一下脸,可被踩伤的指骨轻轻一触碰就疼得人直冒冷汗,受伤的身体也虚弱得无法再提供给她更多的力气去做出其他动作。
她只好叹息着放弃。
凉意和湿气顺着地面不断往身体里钻。
因为囚室在地底下,本就低温潮湿,再加上下雨后雨水顺着岩石缝隙渗透进来,更让人强烈地感觉到那股阴冷,似乎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一股黏腻。
虽然这具身体的免疫力很高,但季玥还是担心自己躺在湿地上太久而生病,所以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气力后,立刻忍着伤痛和对未知的恐惧在黑暗中四下探索,想寻找一块稍微干燥保暖一点的地方。
这间囚室不知道已经关过多少人,地面厚厚一层污垢,墙面也滑腻潮湿。离水洼不远的角落里有一堆已经腐烂到结成硬块的稻草,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估计那草堆曾被多名囚犯躺过,里面也许还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秽物,季玥不敢再朝草堆那边探索。她忍着恶心摸回了先前已经探索过的范围。虽然这个范围不大,大概三四平方米的样子,但对于身处黑暗的季玥来说,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满意的栖身之地——囚室的入口,与地牢甬道相通的那道木栅栏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那块石头是生长在墙壁里的,离牢房地面大概一条板凳高,虽然不保温也不干净,但比起潮湿冷硬的地面和那不知被多少囚犯躺过的烂草堆,还是要好上许多。
蜷缩在那石头上,季玥目光虚无地看向头顶上的黑暗,一遍又一遍的开始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只隐隐约约记得起自己是在追人的途中,出了车祸。
至于被追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去追,她记不清了。而关于原来的那个世界,留在脑子里的最后一刻印象也只是越来越远的城市,以及越来越黑暗的天际……
从黑暗中醒来时,她躺在一具女尸身下。那具女尸很年轻,浑身是血,紧紧抱着她,已经冰冷僵硬。她吃力地掀开那具尸体,站起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葱郁树林里,周围林木参天葳蕤,地上却一片血红,散落着许多残肢断臂以及多具服色不一的尸体。
一个连鲜血都没怎么过见的女孩,前一刻还驾车在高楼林立人声鼎沸的繁华大都市中风驰电掣,后一刻就处在了幽暗神秘的原始森林里,然后面对满地血渍数具尸体,任谁都会惊恐万状。
何况……
转来转去周围都是那样的场景:遮天蔽日葱郁阴森的林木,盘根错节蜿蜒似蛇的藤蔓,张牙舞爪成群成堆的荆棘,以及只有虫鼠蛇蚁不见半点人迹的腐土……
季玥差点疯掉。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那噩梦般的经历,以及感受那种濒临疯狂的恐惧和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晕头转向地在迷宫样的森林里兜兜转转两日,季玥又累又饿,几尽绝望,所以最终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出那个让她再也不愿踏足的树林见到第一个活人——那个羸弱的少年时,雏鸟情结让她没有一丝犹豫就跟随了他,并在后来的路途中逐渐信任他——毕竟,他只是个羸弱的少年,在季玥以前的世界里,那样年纪的少年应该还享受着父母的呵护正在学堂里孜孜不倦,哪里会什么阴谋诡计与尔虞我诈。
季玥见到少年时,他正浑身是血地趴在一片光秃秃地悬崖边努力伸手去摘一棵长在岩石缝隙里的草药。
季玥好奇地问,那草药很名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