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西门外一片荒丘间又增一座新坟。
李淑年披着素色的斗篷,竹篮里放着纸钱香烛等物。
她来的时候坟坑刚堆好,几个衣饰或华贵或破旧的女子围在边上,手中拿着简单的工具,尽力将那坟冢堆砌的结实一些。
李淑年将东西放在一边,默默走过来,同大家一起捡来石块压在坟上,以免新土被风吹雨打散。
这六名女子李淑年都认识,三公主采苹、五公主德音、八公主盛锦还有尚未及笄的十一公主沐萱,另外两个好像是豫章王府的郡主,虽然记不太清,但依稀可以辨出昔日面貌。
坟冢堆好后,众人默默跪下祭拜。
昔日繁盛已不复存在,曾经的天之娇女,最后却落得个葬身荒野的境地。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自身,都不由得悲从中来。
哀哭声凄绝入骨,令人肝肠寸断。
李淑年一想到当日亲眼目睹皇后殉国,如今又亲手送走了她的骨肉,心头悲痛难抑,泪水不住的往外涌。
哭祭过后,大家默默起来互相见礼。
“盛锦说,当日多亏了李尚宫,虽然未能救得二姐性命,但也算尽心了。我替她谢谢你!”三公主采苹虽然衣衫破旧容色憔悴,但是行止端方,颇有大家之气。
还不等李淑年向她行礼,她便已扶住了李淑年的手臂。
“三公主客气了,奴婢不敢当。”李淑年慌忙垂下眼帘,满怀歉疚道:“奴婢去晚了,没能救得了二公主,心里始终不安,哪里还敢受谢?”
“怎么,云朝华没来?”五公主德音有些不忿道:“就算她投靠了新主子,也不该连亲姐妹的情分都不顾念吧?”
“五公主,您误会了。”李淑年忙转过来解释道:“朝华公主因为这件事伤心欲绝,怎么可能不顾念姐妹情分呢?”
“说的倒是好听,那她人呢?谁都知道她是二皇兄派来的,和我们这些被抓来的不一样,人家身份尊贵着呢,是钦差大臣。不仅能自由来往于王城,连进宫都轻轻松松。怎么却连二姐的葬礼都不愿出席?莫非是嫌太寒酸了,瞧不上?”
“五妹?”采苹微微皱眉道:“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三姐,我不过是提出质疑而已,并没有说错什么。”德音不忿道。
“五公主,朝华公主的处境,并不像您想的那么轻松。”李淑年叹了口气道:“那日她私自离开已经犯了忌讳,何况冲撞魏王府,这事要是查出来,不仅会殃及国相府,还会祸及盛宁城里所有的云桑族人。她本来是被禁止与族人接触的,一旦发现定会严查,只因二公主已故去,国相大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罚她在天宝阁面壁思过,已经七天没有回来了。您还要她怎么样?”
“啊?”德音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顿时满脸讪然,低下头道:“那……那就算了吧!”
“怎么会这样?都是我害了六姐。”八公主盛锦一脸懊悔道:“我只听说她能随意在城中走动,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限令,早知道我就去想别的办法了。”
“不知者无罪,八妹也不要太自责,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二姐好好安息吧!”采苹抬手轻轻拍了拍盛锦的肩道。
“三姐,听说咱们要和燕人议和,也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要是谈妥了,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回国了?”最小的沐萱公主忽然开口问道。
“就算是这样,第一个要迎回的也该是父皇,哪里轮的到我们?”德音没好气道。
“可是二皇兄已经继位了,如果父皇也会去,那云桑岂不是有两位皇帝了?”沐萱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惑的问道。
李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见其他几人也是面色一白,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胜蓝郡主忽然捂住脸低声啜泣,她的姐姐胜言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慰道:“蓝儿别哭了,咱们肯定能回去的。”
胜蓝郡主哽咽着道:“王府已经……已经没了,父王、母妃和哥哥们都死了,帝都……帝都成了一片废墟……我们……我们还能回到哪里去?而且我们都失去了清白,朝廷定当以我们为耻,哪里还会迎我们回国?与其被国人轻贱,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都是花容失色,满面屈辱羞惭。
唯有最小的沐萱公主一脸懵懂:“可我们都是云桑人,为什么不能回去呢?”
国破之时,她才十三岁,那段不堪的经历如噩梦般困扰着她,唯一的希望便是回家,这个念头让她挺到了现在。
“何况我们被人欺负,朝廷应该为我们做主,而不是怪罪我们呀?”她满脸委屈,语气天真道。
“别说这些了,咱们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聚一次,应该开心一点才对!”采苹最先回过神来,憔悴枯黄的面上努力绽开一丝笑容,拉着姐妹们坐下道:“来,都说说近况吧!”
大家默默围坐在一起,尽可能做出轻松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