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油纸伞从手中滑落，抬脸闭眼感受雪花落在脸颊，冰冰凉凉，融成水珠，锦思年释然一笑，“临死也算任性一回。”
揭开瓷瓶，一饮而尽，很快她便倒在雪地里。
美人伏于地，雪粒纷纷然然，覆盖在她的青丝、羽睫，苍白的唇角流下一道温热的鲜血，浸润染红了刚刚落在她面上的新雪。
慢慢地，大雪擦拭了所有污迹，天地纯白一色。
好冷，冰冷彻骨，像身体被冻在了冰窖，连毒药蔓延全身的痛苦都不值与提。
没想到死后还有知觉。
锦思年想，她就知道，所有的任性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也不知这样的痛苦她还要承受多少年。
正在感慨，锦思年觉得胸前有双手在拨弄她的衣服。
锦思年简直一阵头皮发麻。
是什么地狱修罗竞不放过一具尸体？
愤怒冲昏头脑，锦思年企图抬手扇掉作乱的一双手。
挣扎几下后无果，锦思年很快想通。
罢了，好在平生习惯了伏低做小，常人不能忍的她都能忍，现在不过一副皮囊，她都已经离世，管不了这么多了。
“小姐……”
锦思年原本变得平静的呼吸，被耳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打破。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唤她小姐。
这一声，让她仿佛回到了金鞍五陵。
“小姐、小姐往后去了蓬山无路，不能忘了小小，”不待锦思年反应过来，又听身旁人道，“小小福薄，只能伺候小姐于此了。”
钟小小眼泪汪汪：“若有来世，小小希望小姐还能把小小捡回家。”
滚烫的泪珠滴到面颊，锦思年像是挣脱了黑暗的枷锁，猛地抬起眼帘，油灯昏暗的光线闯入她的眸中。
接着四肢的知觉渐渐复苏，马车的颠簸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身旁的人似乎被泪水糊了眼，一时不查她已经苏醒，还在自顾自地解着衣物。
“小小。”张口动了动嘴，锦思年没想到自己能出声。
逼仄的马车内，微哑的嗓音让钟小小一愣，不可思议地望向声源。
“小姐？”
锦思年对眼前的场景未能消化理解，便见钟小小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道：“小姐，你怎么醒了！”
“我明明给送亲队的酒水里下了一整包迷药，小姐身子弱，当睡上个几日才对。”
送亲？没有第一时间理会钟小小的自言自语，锦思年迟疑地打量了下自身的穿着。
身上金边白色轻纱羽衣虽已微微凌乱，但她还是依稀记得这是她被金鞍五陵锦氏送往碧海青天乌氏和亲时的婚服。
抬起柔荑抚上脸庞，锦思年果然摸到了婚时所用面帘上的流苏。
“小小，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她死而复生了。
但锦思年还不敢万分相信，只得向身旁人确认。
钟小小瞬间眼泪像开闸般泄出：“小姐、小姐，乌氏的目的是为了攻取金鞍五陵，小姐和亲不过是个托词，小小不想让小姐白白丢了性命。”
“所以小小自作主张，想替小姐出嫁。”
锦思年眨眨眼，半晌后发出一声轻笑。
她死在晴雪宫，却又活回命运的转折点。
原来前世她醒来莫名其妙与送亲队走散，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
“小姐，小小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钟小小停止哭泣。
锦思年整理好衣物，抬手认真地替钟小小擦掉脸上的泪水：“向来胆子小，如今却为了我舍生求死，怎么不笨？”
锦思年九岁捡回七岁的钟小小，那时她已走投无路，竟还可怜起了路旁无父无母的乞儿，她用所剩的几个铜板买下她，或许是想有人黄泉路上作伴也好，毕竟孩童的心性总是害怕孤独。
后钟小小每每同她身入险境，从无怨言。
钟小小连连摇头：“小姐温柔娴静、心地善良，从小连只蚂蚁都不愿踩死，命不该如此。”
反应过来，钟小小连忙开始脱自己的衣物：“小姐我们赶紧把衣服换了，护卫追上来可就再难找机会了。”
锦思年听得颇为无奈，自己隐忍蛰伏，没想到言传身教地将钟小小培养的正义天真。
阻止钟小小的动作，锦思年道：“小小，相信我，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