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元年的立冬,大雪纷飞,满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晴雪宫中慢慢被积雪压弯的梨树枝头,终是受不住地抖直起身,哗哗发声。
锦思年在鹅毛大雪中撑着一柄青色油纸伞,披着毛绒绒的雪白斗篷,仰面瞧着这雪地里的一幕。
窈窕倩影孤独地立于天地之间,天空阴沉,宫中万籁俱寂,一片死气。
“积雪虽像,终究逊色真花。”锦思年听着身后咯吱作响的脚步声停下,颇有些遗憾道。
锦思年体弱,衣物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裹得紧实,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时不时还会轻咳两声。
身后一袭明艳穿着的女子听她说几句话像是快断气的样子,破天荒地好心劝道:“我可跟你说了,命只有一条,主君杀了禁军统领,可没说要怎么处置你这只金丝雀。”
按理说,舞娘恨不得锦思年早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现在她真的要把毒药交给她时,她忽然对这个对手产生了怜悯。
或许怜她疾病缠身,不得安康;或是怜她娇锁金屋,不得自由;亦或怜她眉目几分像她,不得真情。
嘴角微微牵起弧度,眼中却无波澜,锦思年转过身:“姐姐当真放心留下我吗?”
“你!你!你!”看着她与世无争的面皮,舞娘被戳中了痛点,气急败坏地扔下毒药便转身离去。
和锦思年斗得鸡飞狗跳的一两年,舞娘差点忘记她毒舌的本性。
人前一副柔弱无辜,人后句句诛心,常常气得舞娘半夜睡不着觉,从床上爬起来发誓要在人前撕掉锦思年的面具,结果总是她顶着眼下乌黑不敢见人。
舞娘从前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直到见过主君送与锦思年的青云端雪莲,才知道原来万物中还真有与锦思年品性相同的东西。
雪莲好看,她也承认锦思年长得不错,玲珑腻鼻,肤若白雪。
但那又怎样,雪莲光是靠近就能将人冻伤,所以······
想着回头瞥了眼身后蹲下身捡瓷瓶的少女,雪沫粘在她通红的指尖,少女目光如水,因她不食烟火的模样,惹得她掌中的瓷瓶也不像俗物。
舞娘更气,心中暗骂:还装!
她是不信锦思年暗中勾结禁军统领是为了谋害主君,她更相信锦思年的目的是讨主君欢心,毕竟她们伺候的是同一个主子,而主君又不曾唤谁侍寝,谁先得了欢心,谁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可不想失去她的铁饭碗。
坚定了选择,趁没人发现,舞娘走得更快。
锦思年认识的人中喜欢的人不多,舞娘算一个。
抬眼瞧见舞娘步伐慌张,锦思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舞娘蠢。
锦思年儿时丧母,父亲将外人接回家中,作为锦氏嫡女,却只能住在城外草堂,接着九岁被害丢失荒野,十二岁遭人推落塘中险些丧命,十五岁已体弱多病,郎中断言她活不过十八。
短暂的一生她救过人,也借刀杀过人,虽说不是无恶不作,但她为达目的,善用人心,却也配得上无利不为。
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又离开。
唯有他。
锦思年本为夺取锦氏廊主之位谋划好了一切,没想到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将她困于蓬山无路两年,也让她错过乱世斗争。
蓬山无路向来是不问世事,但锦思年永远不会选择坐以待毙。想要打探消息的她找了个借口住到了山脚,机缘巧合下救回个受伤昏迷的男子。
她当然不是善心大发,也不是因男子面容姣好,而是因为他衣饰不凡,乱世中有此装扮,定能给她带来很多有价值的东西。
事实如她所料,她悉心照顾男子一月,男子带给她足够的惊喜。
他攻破了蓬山无路,将她囚在晴雪宫。
那时她才知道,他就是新的天下共主,碧落洲大大小小的氏族几乎被他屠戮殆尽,锦氏也不例外。
锦思年想起她刚救下他不久,他便告诉她,他没名字,他是从奴隶堆里爬出来的,倒是曾有人叫他玉奴。
既然他装作玉奴,锦瑟配合不知他身份尊贵,一边为他上药一边道:“玉是个好姓,君子如玉,气节刻骨,不如公子日后便唤玉骨。”
后来她脚踝被套着金链拴在屋内,他不碰她,却喜欢逗她。他心情好,便赏她罕见的珍宝,他心情不好,便给她灌最苦的汤药。
锦瑟惯会与人周旋,可对他,她确实懒得挣扎了,临时起意的名字,没想到却用来嘲讽他。
如今她暗结党羽欲行篡位之事被揭发,她也再无立足之地,与其牵扯出更多的人,不如就此了结。
不经思索,锦思年便请舞娘帮她寻来毒药。
谁知舞娘高兴地亲自来送,时过境迁,舞娘竟还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让舞娘受这诛杀叛贼之功,也算两不相欠。
“经年不敢染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