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无法自证,苏杳亲手设下的局,连复杂些的手段都懒得用,便是笃定了他无力辩驳。
“江倾,你若是一心求死,直接同哀家说便是。”
苏杳轻轻扬了扬唇角,眼底闪过些许愉悦,缓缓抿了一口莲子羹,似乎是不大合口味,不住蹙了蹙眉,连带着冷硬的表情都生动许多。
活像只矜贵的猫咪。
谢云惊别了别脸,心道苏杳这副模样当真过分,脑中却依旧没有忘记正事:
“可世间诸事皆是如此,空口污蔑是易,得求自证自难,想必娘娘宫中经年不易,也当深有体会。”
经年不易。
苏杳握住手中勺柄的手顿了顿。
不易,这一路走来,倒还当真是不易。
世人只记得恭宁皇后母仪天下的端庄贤良,盛宠在握,只记得她踩着众人的敬畏走向高台,不再提及那些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的岁月,也不再告诉她,她其实过得也并不如意。
这么一句体己的话最后倒是从这个自己一心想要杀了的人口中说出,苏杳不免感慨造化弄人。
若非这张脸,她或许真会心软留他一命。
江倾足够聪明也足够清醒,只是,可惜了......
“哀家不明白爱卿的意思,你还剩下半刻钟。”
“娘娘,先帝崩逝,朝局动荡,单是一个未央宫便不知掺和了多深的水。齐家显赫,嫡子身份摆在近前树大招风,齐钰昀这个眼线......不合适。”
谢云惊话音刚落便感受到脖颈间的压力。
上首的苏杳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变了脸色,看似纤细柔弱的手指卡在他的脖颈间,带着冬日的寒凉气,恍若致命的鲜艳毒蛇,缠绕在脖颈间,轻易便可要了人的性命去。
谢云惊可以感受到脖颈间的力度越来越大,几欲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在这一刻,苏杳是真的想杀他。
苏杳年少时跟着兄长略学过些刀剑,比不得寻常人家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家。
入宫后,在他面前也是个端方乖巧的皇后模样,他总有些忧心,于闲时偶尔教教她,却不料这点闲情今日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这三月有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堂究竟将他的杳杳逼成了何等模样才会如此草木皆兵?
谢云惊看着眼前越性儿有些发狠的苏杳竟陡然生出些许心疼,瞧他家杳杳这副眼角都有些微微发红的样子,想必是已然委屈地不得了才在外人面前露出这种情绪。
在这种时候想这种问题,谢云惊突然觉得自己意识无药可医。
“兖州刺史次子陈书渊,系......高阳王一党,表以齐王谢松为掩,江州司马幺......幺子王良众,受命......左丞.......”
他略有些艰难的从口中一字一句吐出这些话,便这么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连反抗的意图都未曾表露半分。
其实这么近的距离,依照谢云惊的身手,反制住眼前的苏杳易如反掌。
但此刻还不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重新回到苏杳身边。
感受到手中力道渐渐松了下来,谢云惊微微扯了扯唇角:
“微臣会是娘娘最好的眼睛。”
“江倾,有时候人太聪明,未必是什么好事。”
苏杳放了手中的力道,挑眉看他,眸光里多少含了讽刺意味。
指尖尚残存着些许温度,苏杳心想自己到底还是心软了,这么一张脸,她下不了手。
她知道江倾所说的都是事实,她在未央宫安插的眼线是齐家嫡次子齐钰昀,到底是高门显贵的嫡子,身份特殊引人注目,加之性情爽利,确实比不过这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江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