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只准我去榕喜寺。”楚宁自顾自说起来,“常有妙林少女来寺里祈求良缘,她们声声念念,所愿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如愿者又有几何?”
“昔日宫人皆言父皇仁德明断,母后秀雅端庄,是一对比翼连理的璧人。自母后诞下龙凤双生的死胎,并执意在宫内供奉灵位后,父皇便鲜少踏足坤宁宫,反倒是殷婉吟所在的翊坤宫夜夜笙歌。不久后她便由殷嫔荣升为贵妃。”
“殷贵妃倚宠谋私,父皇并非全然不知,然而恩宠一日胜过一日。我曾劝过母后低头,可她日益嗟磨心灰意冷,甘愿做宫中摆设,连累祖父沈相亦遭冷落。如今我远嫁他乡,又何尝不会步其后尘?”
裴沉榆明知涉及皇室秘闻本不该应答,却已然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们女子并非只为嫁娶而活,所争更不是谁的宠爱!恕小女直言,乌金国大皇子拓跋颜身侧莺莺燕燕无数,公主若心存芥蒂恐气疾难平。这次两国联姻暗藏险象,公主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楚宁闻声一怔,似是未料到有人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沉默几瞬却突然笑出声:“你这人还真是有趣!”
她笑得痛快淋漓,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所有忧愁都在这一刻被抛至九霄云外。那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眸初时还泛着些许冷意,眼下却多出几分浓墨重彩。
“公主殿下,出了何事?可要奴婢进来伺候?”候在外面的侍女出声询问。
“不必!”楚宁敛去笑意,转向裴沉榆正色道:“走吧,你家人该等的急了,之后我们结伴而行,有空再过来说说话。”
“好。”裴沉榆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这次召见令裴沉榆有些意外,原来楚宁公主并非坊间所传那般娇弱任性,反倒是玲珑聪慧性情中人。只可惜楚宁即将嫁予那个心狠手辣的恶鬼,她除却出言提醒,是否还能做些什么?
她沉浸于思绪之中,不知不觉已回到商队,忽见林梧神色慌张地迎上来:“大……大姑娘。”
裴沉榆疑道:“怎么了?”
“没……没事,老爷让你回来后去寻他。”林梧支支吾吾,言辞闪烁。
“知道了。”裴沉榆不再追问,径自进了马车。
裴穆正端坐在榻上,扶额皱眉,又捂嘴清咳了几声。
裴沉榆见状忙关切道:“爹,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须按时服药就好。”裴穆转向爱女,声音渐低,“方才公主可有刁难?”
“未曾,只同我聊些家常。”裴沉榆不愿父亲担心,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说了几句。
裴穆面色稍缓,仍语重心长道:“榆儿,为父知道你心思缜密、行事果断。可官商之别更甚天地之远,有些事一旦牵扯,或是后患无穷啊。”
“爹,您放心。”裴沉榆并未反驳,她深知父亲所说是对的。
大晟最重阶级,她一介商贾之女,本不该与这些贵胄天潢有所交集,更罔论借他们的手为自己铺路。
重生一世,她本可以让裴家隐姓埋名,远离那些阴诡谲绝。为何要义无反顾再入漠北,妄图以卵击石?
裴穆见女儿默然不语,又伸手轻抚她的头,宽慰道:“榆儿,为父不愿见你受到半分伤害,但亦明白你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谋算。惟愿你以后有事与为父商量,不要独自承担,可好?”
裴沉榆目光凝于前方,轻轻点头应下,方才的复杂情绪渐敛。
箭发无返,覆水难收。她既已踏上这条路,便只能沿路走到最后。好在她并非踽踽独行,不单是她守护爹娘,爹娘亦尽全力护她周全。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裴穆掀起车帘,就听小厮来报:“老爷,抓了个小贼。”
裴沉榆眉头一挑,似乎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林梧提溜个人过来了,赔笑道:“误会误会,不是什么小贼,是凌姑娘。”
凌霄见到裴沉榆,直接扑了个满怀:“裴姐姐!带我走吧!把我扔回载货马车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