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高高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顶,然后温柔地擦去了她脸上还未滴落的泪水。
它俯下身,越过刘俊姗拿起了她载入后随手放在座椅上的手机,拿到她的面前,对着她摇了摇。接着,它伸出另一只手来,爱怜地将刘俊姗的手放在它冷得像冰的大手中,拉着她就要离开。
刘俊姗以消失于这辆车后座的女性的身份载入了这个梦境,或许在这个人影的眼中她正是那位女性的模样。她心里微微一动,身体向后微微坠着,脚下并不挪动。
人影看向她,歪了歪头,“嗯?”
刘俊姗抿着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左右晃动身体,故作娇痴,又将自己的手从人影的手中抽出,对着人影摆摆手,自己坐回车上,关上车门。
她心里七上八下,一边在手下悄悄地复现出离开梦境要用的那支手机,一边仰起脸,笑着对着车外看着她的人影挥手。
如果它要开门,刘俊姗想道,最起码我有三秒的时间脱出。
幸而,那人影看了她一会,也向她摆了摆手,便转身融入了黑暗中。
车库里的灯光早已随着跑车上的人影的离去而熄灭了,昏暗的车厢里,只有眼珠的微光稍稍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那人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飘浮在刘俊姗身边的眼珠,这也为刘俊姗省了不少事。身为记录员,她的职责使她不能藏起眼珠潜行,否则回到现实,她必须要向天联局出示冗长繁琐的情况说明,并且被大幅削减薪资待遇。此次有惊无险,她少不得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意四周,时刻警惕黑暗中一丝一毫的细节变动。
她再次下车,一路留神,朝着刚才跑车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许久,她又躲过了数十辆过往车辆,结合视听感官,刘俊姗发现从前面来的车一辆比一辆出现得更加迅速。她估摸着,出入口或许就在前方不远处,越发谨慎小心起来。又过了百十个车位前的立柱,刘俊姗走到了一堵墙下。
是的,这条路的终点并没有什么出入口,只有一堵墙。她看着这堵墙有点傻眼——看不透虚实,和那人影一样;再大着胆子摸了摸,冰凉油腻,像那人影的掌心一般,让人恶心。
迟疑片刻,她先来到一辆车型高大的车后躲藏了起来,估算一番,从载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两小时左右。她暗暗想着,如果再移动着去寻找别的出口,一来不知道又要花多久时间,二来她虽还能坚持,可如果阴差阳错距离组员反而更远,那就得不偿失了。难道她只能等在这里,等着其他人将她救出吗?她躲在车辆的阴影中,攥着手指,静观一辆又一辆车从墙上穿过,像是墙体吐出吞进一颗又一颗糖果,车子离去后,墙上并没有一丝损伤。
稍加思索,刘俊姗在心里打定主意,果断转身返回来处。一路上,虽然要躲避先前进来车库停车的那些人影,但因为心里有了确定的主意,她步履坚定,动作轻快,不多时就顺利回到了越野车上。
几小时前,刚载入时,她就注意到了副驾驶上的车钥匙,刚才那人影似乎也忘记了这个东西,这下正好方便她用这辆车检验一番她的猜想。虽然车辆行使会发出在静谧环境里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声响,但刘俊姗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是一个会厌烦躲避危险的人。
熟练地发动引擎,刘俊姗将车开出车位,向着前方那堵墙疾驰而去。
如果她想得没错的话,她会顺利离开此处;如果她猜想有误,那就是一个粉身碎骨。她加快速度,距离那堵墙越近,她的手指就不由自主地抖动得更加厉害。很少有人能看到她疯狂的一面,但她心里承认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会为了童年的迷梦毅然决然加入履险蹈危的天联局外勤组,也会为了一个无法进行实证检验的猜想将自己的性命全权交给命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她亲自终结自己。
“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刘俊姗狠狠盯着眼前飞速放大的墙体,“就看你愿不愿意让我活着去找你了。”
最后撞上墙体前,她仿佛觉察到有一道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像是羽毛轻抚般,只略微停留了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转瞬即逝的恍神间,她驾驶着车辆,冲出了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