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张留着号码的卡纸,如果没有手中握着的厚厚一沓钱,我总是怀疑昨夜是我臆想的梦。
新的周一,我去学校上课,刚过两节课,有几个同学结伴来找我。
她们怀疑地打量我。“雾里,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我与她们并不熟悉。
事实上,我与班上的同学们都不熟悉,几乎从不说话。
我抬头看她们。“什么事?”
她们露出一种厌弃的脸色。“你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办公室,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两个便衣警察正站在办公桌边等我。
他们又来了。从我小学到初中,一路查到今天。
父亲神出鬼没,他们玩你捉我藏的游戏,将我也卷进去。
我从不问警察究竟在查什么,他们也不会主动告诉我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可其实,我虽不了解事情全貌,也隐隐都明白。
父亲是黑路上的人,在外面混这么多年,恐怕他什么都做。
毒只是他罪行的其中一样。
我走过去。
那两个男人同我展证件。
“知道你父亲在哪儿吗?”
“不知道。”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前,他收拾行李离开了。”
“他没有告诉你要去哪儿?”
“没有。”
“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
那两个警察面面相觑,什么也问不出,只好放我走。
我回了教室,偷偷打量我的同学又多了几位。
我可以想象,经过那些人添油加醋的揣测,传闻有多快。
我不理他们,回了座位,低头睡觉。
那之后,警察再没出现。
方嘉横也没再来过。
他那张留着号码的卡纸,我始终贴身收着。
父亲回来,已经是三个月后。
他憔悴了许多,却当作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我不明白。可他好像确实已经摆平了事端,安然无恙,不躲不逃,自在地活着。
可他阴晴不定的脾气仍然没有变,甚至变本加厉。
有时候,我在房间里听见他的一点点开门动静,立刻就紧绷身体,屏住呼吸等着,等他的声音淡下去。
我始终害怕,害怕他打开我的这扇门,拳头挥过来,将我踹倒在地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精神越来越紧张。
孤独压抑的学校,随时点燃争吵的家,我夹在之间,无处可去。
我将自己困在书桌前,盯着那一本科幻小说封面上遥远的宇宙星球。
深秋的最后一点暖阳过去以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我的数学分数又在三十分左右徘徊。
我将那张试卷揉成一团,塞进书包的角落。
体育课,自由活动。
有人在学校的体育器材室里拦住我。
这不是第一次有同学找我挑事。
那几个女孩将我推倒在地上。
“听说你父亲是□□?警察又来找他了。”
我不说话。
我爬起来,要往外面走,她们迅速拦住我。
“平时看你就很奇怪,你父亲就不是好人,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样瘦小的身体,一遍遍将我推倒在地上。
所有人眼中的小孩子,已经很懂得怎样欺负人。
我伸手去挡。
一阵混乱的巴掌挥过来。
那一瞬间,父亲打我的记忆统统恢复进我的全部思绪里。
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恨意汹涌起来。
我和她们撕打在一起。
体育老师匆匆赶来,将我们拉开,一路带去办公室。
班主任厉声指着我。“一个小姑娘,都学会打架了!成绩这么差!还有心思闹事!叫你家长来!”
我斜着眼睛盯她,同她扯谎。“没有家长,我父亲不在。”
“我不管!你报警也要把你家长找来!”
她这一句话刺耳极了。
她明明知道,全世界的警察都在找我父亲。
我在走廊里罚站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放学,班主任才放我走。
那几个女孩早就回了教室上课。
四个小时,我的双腿几乎僵了。
回到家,我坐在课桌前,想了很久,还是去敲了父亲的门。
平时他总是锁着门,不知怎么,那晚他没有锁门,那道老旧的木门轻轻地晃了晃。
我小心地推开,正看到父亲背对着我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