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古太后派周嬷嬷亲自送祁宁回寝殿休息,自己则被香芝搀扶着,缓步移去床榻上休息。
香芝见太后的步伐愈加沉重,眉心蹙了蹙,提议道:“太后,明日要不让宫里太医院的太医再帮您把把脉。”
太后斜靠在床上,香芝探身将内侧的被褥拉来,轻柔地盖上,并掖好被角。
太后躺下,喘着粗气说:“好,午后等公主去练字了,再让太医过来把脉。”
香芝应过是,将床前两边的帘帐解开放下。
太后喃喃自语道:“我还得再多活几年,亲眼看着祁宁长大,看着她和喜欢的人成亲生子。等我不在了,也好有个人照顾她、保护她。这样我才能安心。”说完,便阖上双眼,呼吸声渐渐平缓。
香芝恭谨地退出寝殿,刚将殿门拉住,周嬷嬷从殿外回来。
周嬷嬷问香芝:“太后睡下了?”
“是,太后喝了安神药,刚睡下。”香芝眼神闪烁,道:“听说太医院有个张太医,对治疗心疾颇有研究,奴婢刚和太后说了明日召张太医来把把脉,最好配几副新的药方,让太后身体能舒坦些。”
周嬷嬷点头肯定道:“也好,明日你去请张太医来为太后把脉。”
几日后,香芝提着木盒去太医院取药,在门外仿佛听见一太监和张太医鬼鬼祟祟地谈话,约莫着是要给药里加入什么药材。香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进去。而是等里面那太监出来后,香芝假装刚才才到,再往张太医的药房里去。擦肩而过时,香芝看到那太监面生,猜想是后宫的人也没太在意,去药房拿太后的汤药了。
后来有一日太后心疾发作,派去请太医的宫女太监迟迟不回。周嬷嬷让香芝去查看一番,但当香芝到达太医院时被告知张太医早早被请出宫医治,现下太医院没有其他太医了。
香芝本想早早回寿康宫禀报,再另寻他法,无奈半路被人砸晕,等到重新醒来,回到寿康宫,宫内挂起了白幡,太后娘娘崩逝了。
公主府内方桌上的茶水早凉了,正堂内四下无人。
是夜,晚风轻轻吹过,皇城边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夜市已散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百姓都早早归家休息了。城墙边上的韵秋茶楼挂起牌子,牌子上写着两个字“打烊”。整座楼漆黑且安静,偏顶楼凉亭内灯火摇曳,翠绿色的纱帘不时随风飘动。
祁宁盘腿坐在草垫上,双手拿起茶杯,轻轻一吹,茶叶在杯中打个旋儿。思绪来来回回不停地浮上脑海。
在香芝的视角里,太后回京后并没有与岳忠贤接触,更不可能发生冲突。按道理岳忠贤并没有杀害太后的动机。
张太医在八年前去世,随即张家也举家搬迁离开烟阳。张太医死的时间如此凑巧,必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在玄文的供词中,岳忠贤参与过谋害太后。很有可能是他威胁或者利诱张太医在汤药中做手脚。但堂堂太医,为什么要听一个太监的话,谋杀当朝太后。
就算张淞真的有把柄在岳忠贤手里,毒杀太后可是诛九族的罪名。祁宁想不通,那么这些事情只有从岳忠贤的嘴里得到答案了。
在赌坊、钱庄等产业被人相继拔掉,岳忠贤早就坐不住了,在司礼监内摔摔打打,不问缘由随意惩治下人。偏这个时候宜安公主给他下了帖子,邀请他来亥时来韵秋茶楼吃饭。
岳忠贤当即便猜到这些事情是祁宁做的。特地派人提前去打探一番,回禀的人说茶楼附近没有埋伏,这才放心地前去赴约。
祁宁侧头盯着香漏,自语道:“亥时了。”
岳忠贤穿着深蓝色长袍,灰白色的头发半披,人未来笑先至:“不好意思啊,殿下,老奴迟到半刻。”
祁宁一动不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沙哑道:“无碍。”
岳忠贤热络地忙过来见礼,祁宁没有拦他,嘴唇轻启:“岳掌印何须多礼,快起身就坐吧。”
岳忠贤也不客气,撩起衣裳在祁宁对面坐了下来。这时,幕后走出八名身穿粉色长裙,身形窈窕的女子端着菜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快速退下。
岳忠贤举起酒杯,先开口道:“公主回京后,老奴还未前去拜见。今日这顿饭理应是老奴来请殿下的,但这两天殿下一声不吭拿下老奴的钱袋子,老奴手头正紧,这顿饭还是殿下买单吧。”
祁宁也不反驳,只是笑着,举起酒杯与岳忠贤相碰后一饮而尽。少顷说道:“这顿饭是本宫邀请掌印来的,岂能让掌印出钱的道理。”随后话锋一转:“本宫请掌印来,也是有问题要请教一二。”
“哦?”岳忠贤放下筷子,故作疑惑地看向祁宁。
“不管雍州城外掌印雇佣杀手刺杀,还是五年前宫变沉湖的事情,本宫都已然知晓。可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岳掌印为何要这样做呢?”祁宁拿起酒壶,给酒杯中斟满,道:“于是本宫请掌印的义子玄文来我府上作客,这才知晓当年太后的死竟然与掌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