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胜落水时,掀起了好一阵水花。荷花叶下的锦鲤受了惊,迅速地窜开了。周围的女佣们尖叫起来:“少主!少主落水了!糟了,少主不会游水……”
岩胜很艰难地从水里冒了个头,狼狈地胡乱拍打着,黑色的长发被浸得散开,年幼的脸孔上有略微的惊慌,但他仍旧在试图保持冷静:“我,我能走上来——”
但长了青苔的台阶,又岂是那么好落脚的?他试图沿着台阶爬上来,不过是噗嗤一声,再摔回水里去罢了。
优眼睁睁看着岩胜吧唧又滑进湖中,心里有了一丝担心。
少主虽然很不会说话,嘴巴也笨笨的,但他还是在想方设法地哄自己开心。要不是为了带自己玩水,他又怎么会失足滑进去?
而且,这孩子竟然不会游泳!
年幼的优看着桥边岸上身穿厚重衣物的女佣们,在心里很快做下了决断——就由她来把岩胜这小鬼救上来吧。
优往台阶下走了两步,脱掉木屐与足袋,干脆地也噗通一声扎进了水里。这回,女佣们的尖叫声更大了:“姬君也掉进去了!快点喊会游水的人过来!”
女佣们都穿着厚重的衣裳,贸然下水,只会带着两个孩童沉得更深,以至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岸上忙成一团时,忽然有人说:“看!姬君带着少主上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果真如此——那位姬君竟然拽着少主的领子,将他拖到了石阶上。这种干脆利落的行径,可与姬君平日里安静又守规矩的形象截然相反。
可怜的少主嘴里吐着泡泡,已经是两眼昏昏、面色发白的样子了。优反倒更沉静一些,上了岸后,便掸了掸身上的水,对岩胜说:“少主,已经没事了。”
岩胜浑浑噩噩地张开眼睛,就看到优沾着水珠的白皙小脸近在眼前。他满足地笑了一下,说:“你果然很喜欢玩水啊!”
优张了张嘴,产生了想揪住岩胜耳朵的冲动。
不会水的人,就不要待在离水这么近的地方啊!
但是,对方是为了带她来玩才落水的,这叫幼小的优
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她其实是个性情很和煦的小家伙,能够感知到别人的好意。
——最后,岩胜被国守大人因为“贪玩”的理由狠狠责罚了。没人相信从来严谨自律的少主是为了哄优开心才去水边的,大家都以为是这个六岁的孩子压抑不住天性,自己跑去玩水,以至于失足跌落水中。
作为惩罚,继国岩胜被迫关在自己的殿所里,每天抄写佛经。抄佛经抄到第三天的时候,优竟然来看望他了,这让岩胜很意外。
“姬君,是来看我的吗?”他握着笔认真地询问。
少主明明还很年幼,但幼小的手掌上充满了握着竹剑留下的茧。他从小练习剑术,这就是他勤勉的证明。这双手握着笔的时候,就显得有些让人心疼了。
“是的。”优对岩胜说,“下次可不要那么靠近水了。我不在的话,可没人能救你了。”
岩胜听了,有种想抱头钻进地里的冲动。好不容易才用玩水哄她笑起来,结果自己失足滑落水中,将一切都搞砸了。现在在姬君的心里,自己一定是个笨拙的旱鸭子吧。
——啊,未来的夫君竟然这么傻乎乎的,哪个女人会高兴啊!
“我还想带你去东寻坊的海边呢。”岩胜愁眉苦脸的,“这下好了,这些佛经,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抄不完了。说来,我还想带你去见缘一——”
“…缘一?”优有些疑惑地问,“那是谁?”
“是我的弟弟。”岩胜说,“其实,送你杜鹃花和带你去玩水的主意,都是他告诉我的。很厉害吧!不过,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不会说话,好像耳朵也不太好。父亲不喜欢他,他就会一直在母亲跟前撒娇……”
岩胜的怜悯之意太过明显,很显然,这两兄弟的生活完全不同。
优问:“传闻是真的吗?少主您真的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
“是的。不过,你放心。”岩胜很自信地说,“虽然他是我的弟弟,但他绝无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家督。他满十岁的时候,就会被送去寺庙出家为僧侣了。”
“……是嘛?”
从岩胜那里得知缘一的存在后,优便决定去见见这个人。
她虽是小孩子,但格外地成熟一些。她知道她和普通的女孩不同,肩负着嫁给继国家下一任家督的使命。这不是玩笑的事情,是关乎整个安艺国的重任。
如果岩胜还有个同胞弟弟的话,那这个“弟弟”对国守大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他有继承家督的可能性吗?有必要的话,还得请两位家臣修书一封,寄给远在安艺国的父亲、兄长。
她请奶娘去打听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得知这个叫做“继国缘一”的男孩住在何处。整个继国家都对他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偶尔提起,也只说“那个孩子”,而不提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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