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十余个俊俏少年跪在地上,身子却不老实,明目张胆地在底下交头接耳。
宫监用眼刀训斥他们保持安静,他们才收敛了些。可少年们眼神中仍是好奇多于畏惧,时不时抬头去看那绘了云纹的浮金吊顶,龙椅后的紫檀屏风,还有殿中的雕龙金柱,这些都是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好东西!
“他们,”昭毅神色恹恹地俯视下方,“便是证物?”
宫监低头称是,向皇帝解释道:这些少年都是在太子府中找到的,起初还拒不配合,一个个嘴里都在说绝不背叛太子殿下,十多个人满府乱逃乱窜。最后是宫人们拿麻绳一个个绑回来的。
另一个宫监则从袖中取出个小盒子,向众人打开展示,里面是银托子和硫磺圈。
这下是真的涉及到赫连月的知识盲区了,她不知道盒子里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但似乎是重要的证物,宫监只打开盒子粗略展示了一下便匆匆收起。
昭玉海露出了与赫连月如出一辙的疑惑神色,问宫监:“这是何物?”
宫监回:“行房所用。”
赫连月看见昭玉海的脸跟调色盘似的,由白转红又转青,脸色精彩极了。
昭玉海沉声吐出两个字:“荒唐。”
随后满室寂静,殿中一片鸦雀无声。
昭毅懒得再说话,其余人则是不敢说话。
还是昭玉海率先了开口,为自己的清白勇敢辩驳:“父皇,儿臣并不认识这些孩子,也从未用过盒子里的东西,不知是何人想要诬陷儿臣,请父皇明察!”
昭毅态度不明地嗯了一声,闭眼假寐,仿佛对这出闹剧感到厌烦极了。
昭玉儒忙不迭来加了把火:“三弟,若你真没有做过那些事,父皇绝不会冤枉了你。但如今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既然人证物证都在,你也得拿出更加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才是,否则恐怕难以服众。”
“没做过的事,要我如何证明?”昭玉海苦笑,“若是别人铁了心要诬陷我,把所谓的人证物证打包塞进我府中待宫监来搜,我该如何?”
昭玉儒的这出损招,无赖但有效,先买通昭玉海府中的下人,再放出太子豢养娈童的消息,随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太子府中布置好所谓的“人证物证”。这时太子已经进宫,无法抽身回府。
众所周知宫监直属皇帝,搜查证据时不可能作假,就算作假那也是皇帝的意思。
但要说这凭空冒出来的一群人和一个盒子,作为证物也有点勉强,时间有限,昭玉儒没法布置更多。
换言之,太子失德的证据有,但不充分。当下太子可以是清白的,也可以是不清白的,全凭皇帝心意决断。
昭玉儒赌的就是皇帝的心意,赌他不希望看到昭玉海继位。
要是昭玉海以后坐上了皇帝宝座,按照本朝惯例,昭玉儒作为皇帝的兄弟就该自请去封地。
自请去往封地的亲王,几乎没有再回京的机会。
昭玉儒从小就运气不好。他的母妃在后宫不受宠,立储的时候他甚至不能算作是候选项。真羡慕英贵妃,她和她的儿子都很受宠,昭玉海从小顺风顺水,生活顺遂得让昭玉儒感到嫉妒。
母妃不受宠就算了,他自己的封地又远在北边苦寒之境,路途遥远到足够跑死好几匹马。
下任储君继任后,亲王的生母不能跟随亲王前往封地,而是要继续留在宫内作为钳制亲王的手段。
昭玉儒不喜欢蠢笨的母妃,那女人没有一点拿捏皇帝的手段,冬天宫人克扣煤炭,那女人也不敢去讨要,只能用厚重的棉衣紧紧裹住他,结果连棉衣也是破旧透风的,背部有个老鼠啃出来的洞。
女人柔软的手指生了冻疮,变得不柔软了。可她还是用手捂住他通红的耳朵想帮他取暖,哄小孩子一样咿咿呀呀地给他唱歌,唱完了问阿儒冷不冷,娘抱着你好不好?
他当时都快十岁了,被女人抱在怀里只觉得难为情,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可是挣了一下没挣脱,只能大喊当然冷,冷死我了!
于是女人把他抱得更紧,他继续挣扎,在娘的怀里拳打脚踢,一番动作下来出了层细密的汗,好像没那么冷了。
但他还是生气,气女人不争气,年纪轻轻竟然把自己搞得弓腰驼背两鬓斑白,不比其他妃子个个貌美如花,一个比一个会讨皇帝欢心。
最后他贴着女人温暖的手心气呼呼地睡过去,脸蛋睡出一个醒目的红印子,像什么东西刻下的烙印。
后来他长大了,情况才好些。好歹他受封了个檀郡王,母凭子贵,没人再敢克扣母妃宫里的吃穿用度。
当年克扣了他们煤炭的那个宫人,被他找出来剥光衣服扔进冷水淹死了。他们做皇子的,就是该这么狠。不欺负别人,就等着别人欺负你,不弄死别人,就等着别人弄死你!
他的母妃性子太软弱,连养的兔子死了都要掉眼泪。若他去了封地,宫人一定会像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