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孟华姝的心情远比来时更加松泛。
芦雪将一精巧的提盒移至身旁,笑道:“到底是公侯家,样样细致又周全,做足了礼数,不让来客空手离府。小娘子可要奴婢打开瞧瞧提盒里装了什么?”
“无非是些造型精美的糕饼点心。”孟华姝从角落处抽了本书出来,朝芦雪微微颔首,示意她打开,“拿一块出来尝尝。”
连芝则见马车驶出武平侯府前的街巷,放下帘子,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能说出口:“小娘子怎么想出来装晕那招的?”
“奴婢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露馅。幸好有何郎君帮忙遮掩。”
芦雪一边打开提盒,一边问:“是啊,那乔小娘子说的话真是难听得紧,装晕可不像小娘子会做的事。为何不干脆解释清楚呢?”
孟华姝挑眉道:“如何能解释得清。”
她可不敢当着侯夫人的面编谎话,万一被戳穿,那常家才是真的没脸。
芦雪觑视华姝,不再多问。
她挑了块不落屑的软酪递给华姝:“不过,奴婢看何郎君似乎对小娘子有意,小娘子或可以得偿所愿了。”
孟华姝翻过书页,咬了一口软酪。软酪表皮软糯,內馅奶香浓郁,入口冰冰凉凉。
她想起何晞白临走前同样稍显疏冷的辞别,眼帘搭下:“未必。左右我已尽力了。”
何晞白未必能定自己的婚事。
若非乔念横插一脚,她不得不离宴,把握还能多几分。
这也是她不敢随意收下信物的缘由之一,常家落在侯府手中的话柄已经够多了。
孟华姝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唉!”
话未说完,随着骈马的几声嘶鸣,车身猛然往一侧倾斜去,一主二仆不设防,皆随车伏倒于软垫上。
待车身停稳,孟华姝垂首一见,软酪的內馅竟湿哒哒地沾在了书页上,当即便蹙起了柳眉。
连芝一把掀开车帷,对车夫呵斥道:“你是怎么驾车的!”
车夫连忙赔罪:“小娘子赎罪,小的是为避开锦德长公主的车架。”
连芝偏头向后瞧了眼,远远只见一辆华美的马车气势汹汹地疾驰远去,沿路的尘土被卷起,在车架后肆意飞扬。
她收回视线,依旧没好气道:“既是长公主的车架,远远避开就是了,如此惊慌做什么!”
车夫叫屈道:“长公主的车架忽从转角处驶来,小的也没办法,险些就撞上了。锦德长公主的脾气,您也是听闻过的……”
连芝还欲争辩,却听车内传来孟华姝一句不大愉快的‘罢了,连芝’。
她瞪了一眼车夫,只好命其再稳当些。
连芝放下车帷,想了想,对孟华姝道:“锦德长公主似乎是往武平侯府去的,没听说侯夫人有邀长公主啊。况且花宴都快散了,长公主去做什么呢?”
“奴婢看着总觉不大对劲。”
孟华姝卷了帕子,正试图擦去书页上的污渍,却始终擦不干净,略有些心烦道:“长公主去做什么与咱们何干。”
不过,锦德长公主身世尴尬,又骄横跋扈,一向不与人交好,何时与侯府有了交情?
孟华姝没深思,只叹了句:“可惜了这书。”
她转向芦雪,吩咐道:“回府后将车上的书都收回院里吧。天子脚下,要躲让的贵胄繁多,一个不留意便糟蹋了。”
芦雪道喏。
其后一路,尽管没再出意外,但车里气氛依旧沉闷。
而孟华姝的脸色在回了常府、听到常夫人的怪怨后,更是差到了极致。
“……你还是太不晓事了,都到这时候了,怕什么落人口实,就该先收下镯子,得了凭信才最要紧……”
“……还有,装晕就能止住风言风语了吗?你也要为你舅舅想一想,谏官也是可以凭借流言弹劾官员的……”
常夫人喋喋不休,对孟华姝耐心的解释置若罔闻。
常阳平起先还帮着华姝说两句,后来便也一声不吭了,袖手旁观的本事磨炼得好极了。
孟华姝只觉额角突突乱跳,她停了筷,冷笑着看舅母‘嗡嗡嗡’地究竟能叨叨多久。
可舅母吃错了药似的,一声比一声高亢,脱口的训斥前言不搭后语,浑然是在摆长辈的谱,不逼她低头认错,就不罢休。
可她在侯府费心费力地应付,回了常家得不到半句好便也罢了,做什么还要忍此折磨。
孟华姝掌心用了些力,砰地一声拍在桌上,倒把常夫人惊得剩下半句噎在喉间。
常阳平将手中茶盏一蹾,立时正色厉声:“去一趟侯府,你反了天了是不是!”
孟华姝被气得一笑,顺势站起身:“舅舅、舅母倘若觉得华姝做得不对,与其训斥华姝,不如快些备车连夜赶去武平侯爷、侯夫人面前补救一二。”
“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