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均是练气期,修为最高的练气七层走在前头,穿了一身亮丽的绸缎衫,大腹便便,见人就露出讨好谄谀的笑。
显然是个久经生意场的老油子。
尽管后头专门有两个人小厮打扮的练气一层押着不服气的王期,常之闵还是保持一贯做生意的“和气”,并没有撕破脸。
他稍一打量就忍不住惊叹,虽然探不出这女修的深浅,但看看她那法衣血污难掩光华的样子,再想想王期送来的百宝镯,常之闵断定,这是条肥鱼。
他想到自己停滞了十七年的修为,眼中厉色一瞬即逝,挂着一张半真半假的笑脸拱手开口:
“敢问——仙子可是在找四阶养灵丸?实在不是吾等有意阻挠仙子养伤,可这四阶丹药着实难得,即便派人到主城去买,也得有一段时日……”
常之闵说的并不是假话,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他弯着腰一步步往前去挪,肥大的身躯在王家这间小茅草屋里格外显眼。
直到他磨磨蹭蹭走到管玉山面前,也没听见一句回应。
常之闵与她距离不过两步,将这女修闭目虚弱的样子尽收眼底,他眼珠一转,接着问道:“不知仙子是受了什么伤?可有什么大碍?”
管玉山还是没反应。
常之闵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晃,见精心养了三十余年的玉扳指也没这女人拧着眉头的样子打眼,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直起腰板,聚气于右掌,一招金蛇探物手直直向管玉山腰间的芥子袋袭去。
王期原本就杂乱的黑发在挨过一场打后更乱了,他在两个人的押解下动弹不得,呜呜啊啊地挣扎出声。
他想,快跑啊!
这一招从常之闵入道时修炼至今,他也颇有些自得,眼见芥子袋就在咫尺之间,常之闵竟也没注意呼啸掌风后管玉山缓缓睁开的眼。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听得一声冷哼,屋子里传来怒气腾腾的猛兽咆哮。汹涌的声浪长久不停,在常之闵连同后面四个人被兽吼掀出屋外时,草屋的屋顶也摇摇欲坠,一同被掀飞了出去。
大半的墙壁坍塌,管玉山身后露出黑深深的天。
不只是夹杂着星子的夜,一只仰天长啸的狰狞凶兽虚影在她身后缓缓成形。无数入它肚腑的人兽虚影扭曲着集聚,冷飕飕的黑气像是有意识的黑线,循环往复,把它们缝合在一起,成就了穷奇。
状似有翼之虎,声若狼犬喧嚎。
穷奇,是也。
管玉山不动如山,她自在地坐在那破败的木凳上,旁若无人。
她睥睨着瘫坐在地的几人,强声压抑着喉头几乎要溢出的鲜血。
“怎么?你对我的伤势有何见解?”
眼见自己营营苟苟的小心思被捉个正着,常之闵也恼羞成怒起来,怒意充斥胸腔。
他竟也忘记了害怕是什么,只抖着手扶正头顶的冠子,大声地威胁道:“养灵丸是用来做什么的,大家都清楚得很!你现下不过是跌到泥地里头的废人罢了,管你是青鸟还是玄鸟,都是表面风光!”
还真被他说中了。
只听常之闵继续威胁道:“我、我可是常氏丹药的掌柜!我们常家,在锦西可不是吃素的!”
管玉山拧拧脖颈,咽下腥甜的鲜血。她神识灵力殆尽,唯有这连结着神魂的凶兽虚影还能召出来充充面子。
她讥笑道:“常家?连四阶丹药都拿不出来的常家?”
要在这几人上门到出手的短暂时间里叫出穷奇也实在不是件轻省事,若她现在有余力能内视紫府,只怕能看见自己飘忽的神魂了。
管玉山不理他什么反应,摆摆手让穷奇安静下来,“老实点,别吵了。”
若是再让它叫下去,管玉山的神魂倒要比常之闵的先一步碎了。
管玉山漫不经心地对上常之闵恶狠狠的眼神,她展颜一笑,问:“你知道这虚影是怎么来的么?”
常之闵先是被这笑颜晃了眼,他呆了一瞬,掩饰般吼回去:“我又如何得知!”
“好哇,反正闲暇,本君就讲与你听。”管玉山毫不脸红地用上元婴真君的自称,她一字一顿道:“五百年前,本君在承道山夺宝,一着不慎杀红了眼,遇人杀人遇妖杀妖,把整个承道山杀了个寸草不生……”
“啧啧啧,那漫山遍野的血水把本君的裙角都染红了。”管玉山说着摇摇头,颇有兴致地紧盯着常之闵的眼睛。“你要不要猜一猜,吾用他们在承道山换了多少宝贝?”
她站起身来,穷奇也跟着向前,带起豁的一阵狂风。管玉山在瑟缩的众人面前大笑起来,她说:“日盛子那老东西的洞府都快被掏空了!”
有那么一瞬间,常之闵好像看见管玉山眼角变红了一瞬。
他咽了咽口水,开始相信她说的是真事了。
“这么说,您就是传闻中的小杀神倚灵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