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风将梳妆凳摆到木床边,把放药的托盘放置在凳子上,同时唤人坐到床上。
玉露依旧不从,坐回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上,嘴皮子打架,碎叨个不停,像是在念经。似乎是没话骂了,可胸腔中的那股气还未散尽,她不甘心,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被人这样敌视,沈金风却只觉对方可爱又好笑,哪生得出气?
她时而哭,时而气,时而又哭又气,惹得圆润的脸上染了两团红晕,鼻子红得像樱桃,像极了面包超人。
别多想,他的意思是面包超人可爱,花玉露好笑……嗯,对,就是这样。
沈金风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草莓牛奶味和巧克力味的各一个:“选一个你喜欢的,吃完这个我就不让你赔了。”
玉露才不信嘞。
但是,吃归吃。
包装完整,应该没下毒吧。
花玉露用衣袖擦拭掉泪水,一对像水蜜桃的圆眸,在两根棒棒糖之间骨碌碌地转,半晌,才答:“不能两个都吃吗?”
沈金风半跪在花玉露跟前,笑道:“都给你,现在先选一个吃。”
玉露选择点兵点将,目光从巧克力味的开始。
口令十个字,她才说出前三个字,沈金风直接将草莓味的包装撕开:“张嘴。”
啊——
真甜。
虽然很好吃,但玉露心有不甘:“我还没数完。”
沈金风无奈地摇头,叹气道:“把手伸出来。”
这位公子哥竟然要给她处理伤口!
也好,免了一顿教训。
如果找妈妈帮忙上药,必定是身心都受煎熬。
花玉露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摊到身前。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从未和男生有过肌肤接触。当那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要破了她的第一次时,心跳忽得急促起来,她不由得掣回了手。
“怎么?”沈金风自嘲地笑了下,“嫌我脏?”
花玉露沉默了下来。
她承认自己是这么认为过,但彼时是不是太带有个人情绪了呢?可他也拐弯抹角地说她烂啊,这就不过分了吗?
心想下,她还是否认了。
虽见玉露摇了头,但沈金风并未再伸手碰她。他拿起消过毒的镊子,准备取出扎在她手掌上的小碎片,淡然道:“抬头看天花板,别低头。”
花玉露含着甜滋滋的棒棒糖,研究房顶的各个角落,心想沈金风怎么还不开始处理伤口,只听他没头没尾地说:“我单纯是说那桌菜很难吃,很烂,不是说你烂,你会错意了。”
“…….”顿时,玉露羞红了脸。
她犟嘴道:“那你还嫌弃我又丑又胖又傻嘞。”
“啊?”沈金风被逗笑了,“我没说过,你可别冤枉好人。”
装。
花玉露咬碎了糖,声音含糊:“我亲耳听到的。”
“你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没办法。”
看吧!看吧!
他承认了,就是不敢直说罢了。
玉露收回思绪,疑惑道:“还没开始弄吗?脖子酸了。”
“酸了就放松。”
听了这话,玉露低下头,双眼猝然大睁。
两只手已经裹上了纱布,她竟一点感觉也没有。
本以为就此结束,沈金风却说要检查她膝盖上的伤,帮她挽裤腿时,正色道:“新裤子质地硬,拿醋泡一下再去洗,会软很多,这样就不磨伤口了。”
花玉露将这法子铭记在心。
等等,不对劲。
她刚才确实当众人面跛脚走路,但他怎么就确定是膝盖上有伤?难道不可以是崴了脚吗?还有,他怎么知道这是新裤子?
花玉露想了想,骇然道:“校服是你买的!”
“……”沈金风轻咳一声,“你别误会,我是看你因为我受了伤,才赔你一套校服。”
“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花玉露愧疚地说,“谢谢你,你的衣服我一定会赔的,只是要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还得起——”
耳边的声音越发丧气了,沈金风一面替玉露消毒伤口,一面笑道:“玉露妹妹你太单纯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以后出了社会,你得小心点儿,可别被人拐走。我这件也就五百来块,而且血渍洗洗就干净了,照样能穿。要是洗不掉,还可以让院儿里的裁缝绣刺绣上去遮住,这样更好,真成了限量款,还是绝版。”
膝盖上冰凉的刺痛,直刺到了玉露心尖儿上去了。
嗳,似乎是又误会他了。
人真不愧是复杂的动物,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糟糕。
一来二去,真真儿是看不清他是个怎样的人,仿佛他的本体藏在了蚕茧之中,被一层又一层的丝状物紧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