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开烟盒,里面只余两根香烟,烟卷尾部的银边儿亮闪闪。
那根香烟被随手抽出来,塞进衬衫前襟的口袋。
檀黎不紧不慢地将烟盒侧边撕开,留下一圈齐整的毛边,在掌心铺平。
舒迩终于问出一直憋着的那句:“用什么画?血书吗?”
檀黎笑而不语,手指拨弄耳垂。
舒迩这才注意到,他居然还戴着耳钉。
不太显眼,就是普通的黑色铆钉,掩在略长的鬓侧碎发里。
他单手便将它卸下来,倒着捏起,黑色短针在修长的指节中显得有些局促。
用耳钉画画?
舒迩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也懒得管。
剐蹭纸壳时,发出唰啦唰啦的轻响。
像微风轻轻蹭过树叶的末梢,独属宁静午后的声音。
“你长得很漂亮。”檀黎冷不丁道。
舒迩疑惑地转眼,言语却仍旧直率:“你刚刚是在调戏我吗?”
檀黎手上的动作微顿,看着她的眼睛,微笑未褪。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说,“你三庭五眼的比例很标准,五官又有辨识度,很适合做绘画模特。”
目光确实坦荡,未掺一丝轻佻。
舒迩无言以对。
倒像是她以己度人了。
“有很多人说我漂亮…但没人从你这个刁钻的角度说过。”她挪开了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刚刚动了,不影响你画吗?”
檀黎摇头,接着手上的动作:“没关系,我看一眼就记得。”
还装起来了。
她切了一声,肆无忌惮地伸起懒腰。
空气重新陷入沉默。
只余檀黎一下一下,在纸壳上摩擦的声音。
时间好像真的流淌得更快,或是她的错觉。光晕在透明的药液中一圈圈减淡,越缩越小。
最后一滴掉进输液管之前,檀黎完成了他的“大作”,抬起头的同时,不忘及时按下护士铃。
护士很快赶到,拔下她手背上回了一点儿血的针头。
“按五分钟,不出血了就可以扔掉。”年轻护士叮嘱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舒迩不假思索。
“可以走了。”护士又说,语气难掩不耐烦,“你稍微有点贫血,平时不要胡乱节食,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她用指尖按着棉签,闷声应了。
护士拉开帘子,转身又去别的病床前继续忙碌。
在她转过身的瞬间,舒迩便扔了棉签,掀开被子。
细嫩皮肤上瞬间渗出一个鲜红色的血珠。
檀黎一愣,目光不由自主被那抹鲜艳吸引过去。
“你干什么?”
舒迩不以为意,蹭到床边,把脚插进鞋里:“走啊。”
他没回话,捏着烟盒起身,走到后面两床,低声朝护士说了几句什么。
又快步走回来,将一根新棉签按在她手上。
这会儿针口已经肿起,鼓成一个小丘,舒迩没有防备,锐痛骤然传来,她小声“呀”了一声。
“还知道疼?”檀黎故意沉下声线,尾音却不可避免掺了笑。
“你管我?”舒迩难得地有些气结,没有接过棉签。
“自己拿着。”檀黎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眉眼间尽是无奈,软硬兼施,哄小孩似的语气,“还是需要我帮你按着?”
若是放在平常,这种无聊的威胁,舒迩根本就不会当真。
但面对檀黎,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人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舒迩瞥了他一眼,悻悻接手过棉签,压在手背的针孔上。
痛感遍布后,只剩下超出阈值的麻痒。
她蹬上宽松的运动鞋,在地上站直,跺了跺脚,将鞋垫踩平。
“现在可以走了吗?”她挑眉。
檀黎倒是句句有回应:“走。”
社区医院并不算大,也就一栋四层小楼,能做一些简单的检查,开药打针之类。
走廊也很冷清,大抵是严重些的病症都会出岛去大医院治疗,只有小磕小碰,伤风感冒才会想起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楼道,夜幕已然低垂,星光忽明忽灭,零零散散挂在天际。
前脚刚出门,舒迩后脚就朝他伸手:“我要烟。”
檀黎将烟壳也塞进口袋,一边歪头戴耳钉,一边不紧不慢道:“等血止了,就给你。”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衬衫的口袋很浅,镶着一圈儿银色的烟尾,晃得她愈发心痒。
好言好语行不通,她干脆直接探手,从他衬衫的口袋里抢那根烟。
檀黎略一侧身,便轻巧地躲开。
舒迩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