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的公子,自小便衣食无忧,却还能这么体恤旁人。你一定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是吗?”
明暄喆知道露儿是在给自己戴帽子了,下一瞬必定是有求于自己,但自己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便将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上,眼神里蒙上一层淡淡的冷漠,缓慢又慎重地说道:
“先别定义我是否善良。我能力有限,做事也讲条件。我不一定有原则,但我一定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露儿没想到明暄喆一点都不顺着“善良”的道走,甚至有点不承认自己是善良的。但是露儿直觉明暄喆是个生性善良的人。
“不过……”明暄喆嘴角挑起了一丝调皮的笑:“如果你能带我回明府,我便会酌情考虑,要不要做个‘善良’的人。”
露儿觉得自己和明暄喆的沟通并不在同一情境之上,没体会过民间疾苦的明大公子,怎么能明白:印子钱,是压垮贫民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不说了,干活儿去吧。”露儿说道。
明暄喆平日里山珍海味没少吃,偶尔吃一两顿菌菇粥、番薯粥,倒也觉得不难吃。
但当他吃完自己碗里的食物时,才发现其他人的碗里,那粥就跟清水差不了多少。
明暄喆其实还没吃饱,但是看着粮食紧缺而又人口众多的情形,他也不好开口再要食物了。
“明兄弟,去年发大水,田地皆被洪水所淹,导致颗粒无收。往年,平民百姓即便是在丰收之年也只能勉强糊口。只因除了上税,他们还要还平日所欠下的印子钱。倘若遇到了灾年,便不得不将田地抵押,再去借更多印子钱用以度日。然而,还来不及等来收成,便被高额利息逼得喘不过气,最后田地被收了去,粮食也没能收上来。大部分贫民失去田地、失去房屋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有的贫民甚至活活饿死在自家田埂之上。我们今天挖了番薯来接济难民,可是再过几日,便连番薯都没有了。如果印子钱不是那么高利息,就好了。”
露儿轻轻地说着,明暄喆便静静地听着。
末了,明暄喆才语气平淡地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走投无路之时,有个能借钱周转的地方,便应知足。倘若觉得不合理,可以不借。怎是欠了钱的,比被欠钱的还有理?况且印子钱是按各地钱庄之行规所放,倘若破坏行规,便会成为其他钱庄的公敌。你轻巧地说一句降低利息,却不知钱庄在内外皆会承受如何的压力。”
露儿听着明暄喆看似合理的解释,却心知明暄喆只是用一个表面合适的理由搪脱而已。
明家掌握江州九成以上的钱庄。什么是钱庄的行规?明家的话便是行规。
露儿既知道明暄喆就是在搪塞自己,也不去与他争辩。如同一个人,只要尚未饿到极致,他仍是有选择余地的,只有饿到饥不择食,他才会放下傲慢与偏见。
也只有让明暄喆真正体会到印子钱的可怕之处,穷苦的难民才有可能在有生之年,摆脱印子钱的枷锁。
“想什么呢?”明暄喆虽然以自己觉得无法反驳的理由推脱了甄露儿的提议,但明暄喆自己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
好像不能满足露儿的要求,反而是让明暄喆自己的心里不太好意思。
这种感觉,明暄喆自己也说不上来。
“没什么”露儿轻巧地微笑了一下。
明暄喆虽然觉得露儿人好,但还没到让他愿意为她与父亲反抗的地步,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天上的云被风追逐着,在烈日的注视下聚拢成团,越堆越厚,终于聚成了低压压的一片,伏盖在山头顶,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要下雨了,快来收拾东西!”
随着一声呼喊,众人急急收拾各类物件。还未待众人收拾好,豆大的雨点便由空中倾泻而下。
明暄喆和露儿浑身都被打湿了。明暄喆拿了个竹编簸箕挡在露儿头顶,可惜簸箕是会漏雨的,但明暄喆还是坚持用簸箕帮露儿挡雨。
露儿抬头看了一眼明暄喆,她满脸的草木灰被雨水打湿,一脸黑乎乎的实在不甚雅观。
明暄喆怕雨水混着草木灰流进露儿眼睛里,会伤着眼睛,干脆按着露儿的头,把她护在自己怀里:
“别抬头,万一水进了眼睛,够你受的。”
明暄喆把露儿护在怀里,半搂半拖着带她躲进棚子里。
露儿一脸的草木灰几乎全蹭明暄喆身上了,等他们到棚子里的时候,露儿还不自觉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
棚外轰雷作响大雨滂沱,棚内已挤满了人。
明暄喆怕旁人挤到露儿,便把露儿护在身前。
露儿这才抬头,对明暄喆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明暄喆这才看清了露儿真面貌:
只见她的脸庞犹如白雪覆盖的玉瓷,吹弹得破、肌肤胜雪;一双清澈的黑瞳中仿佛装满了星辰,闪烁着纯真与善良的光彩;红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