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素来是杜家最热闹的一天。
因为按照韩云乡的习俗，这天是用来专门“回娘家”走亲戚的。
于是杜俊一早便带上妻子与三个孩子前往岳父岳母处，天黑前再赶回杜家庄，接着全家就会一直待到初八才回市里，叫每年想往家里送礼的人投路无门。
杜英夫妇也在头天晚上就拿出备好的礼品，塞进了杜俊的后备箱。
爹娘虽说早早去了，但礼数不能少，杜英作为大哥，对弟妹的父母自然也是给足了尊重，每年都会让杜俊在这个时候替他捎去些礼品，也算全了他这个小亲家的礼节。
送走弟弟一家后，杜英便陪着妻子钻进厨房忙活，等待迎接大舅哥与妻妹一家的到来。
因着杜家人多，景烈泰三兄妹商议过后，便将每年初三的这趟回娘家也定在了杜家庄，于是这天的东院最是热闹。
最先抵达的是景烈泰。
男人从略显陈旧的黑车上下来，用有些划痕的手套关上了车门，接着从后座拎出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
正在院子里屏息瞧二哥与妹妹雕琢雪人的应贤耳尖微动，便反应过来，这是舅舅的车轮胎声！
“舅舅！”
小少年向院门处飞奔过去，他真的好久都没见过舅舅了！
穿着厚重皮衣的男人只见到小外甥已长到自个腰间，奈何他没有空余的手迎住扑闪着双臂的应贤。
“爹！娘！舅舅回来啦！”
杜映雪正细细琢磨着该如何为这精致雪人再添些装饰，就见四哥朝自己身后狂奔而去。
她跟着扭过了头，也是双眼一亮，立刻扬声招呼厨房内的爹娘。
只是……杜映雪放下手里的毛线球，又仔细看了看那个高壮身影，皱起了小眉头，怎么感觉舅舅瘦了不少？
“大哥！”
景烈兰掀起门帘，见到那个可靠的身形，忍不住像少女一般冲男人喊了一声。
说来怕人笑话，她与烈琴一样，都已经是这么多孩子的娘了，眼瞧着半截身子都快入土，可是在大哥面前，她们总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少女的情态。
景烈泰也抬眼望向满面容光的妹妹，接着又朝女人身后的那张脸淡淡颔首。二妹这些年过得不错，杜英把她照顾得很好。
“呀！大哥！你怎么又比我们早？”
一道温润又不失俏皮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蒋弗海一大早就被妻子闹醒，又是忙着换衣服又是收拾东西，他嘴角含笑，起身陪着一起整理。
他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
景烈琴见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落在了大哥后头，笑着嗔了一句，又招呼丈夫将礼品盒子从车上取下来。
这会儿东院门前的宽巷已被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占满，留出一个略窄的通道，刚好够两人并行。
杜英夫妇已经带着孩子们迎到门口，除却见到亲人的欣喜，每个人眸中还隐藏着更深切的期盼。
此时从蒋弗海与景烈琴身后冒出两个小萝卜头，扬起喜气洋洋的小脸：“舅舅！大姨！姨夫！新年快乐！”
景烈兰哎哎应下，搂过两个孩子，尽量维持住面上的笑意，但眼底的失落仍是悄悄漏了些出来。
景烈琴与丈夫对视一眼，又转头扫过正簇在东院门口的外甥和外甥女们，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却又传来在村子里少见的刹车声。
少年修长的腿迈出，站定后又转身朝车内伸出手，牵出一个裹着枣红袄子却仍能瞧得出纤细身量的女孩。
蒋弗海扶过妻子的肩侧过了身。
景烈兰这才看清楚几步远外的两个孩子。
她瞳孔紧缩，心脏砰砰不已。
正靠在自己爹腿旁的杜映雪也看清了不远处女娃的脸，她激动地捂住了唇，第一时间便是抬头望向爹娘。
杜英的面上不显，只一言不发地将颤抖到要哭出声的妻子单手搂了过来。
可杜映雪分明瞧见，爹垂下的那只大掌正泛着青白，死死贴着裤缝。
“惜惜……”
景烈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一声低低的呢喃。
她眼珠都不敢错一下，只怕那个细瘦身影又是自己午夜梦回的泡沫幻影。
一旁的景烈琴已将脸深深埋进丈夫怀间，她此刻竟有些不敢看姐姐的神色。
蒋霖清此刻却感到手上传来一小股力，低头一看，小姑娘正紧咬着下唇，攥着自己的小手也不自觉地加大力度。
少年紧了紧手，将表妹潮湿的小手包在指间，轻声说了句，“惜惜，别怕，我们回家了。”
董喜弟抬头对上那双真挚而又满含鼓励的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到这里的。
昨天琴姨在睡前敲响了她房间的门，温柔地问她愿不愿意第二天陪他们一起去个地方。透过那双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