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的春天总是慢悠慢悠的,迎春花在四月末悄悄爬上藤蔓。
温蜻坐在木桌上,对着远山静林勾勒笔下。
橙黄的日辉落在她发间,斑斑点点。
门吱呀开了,阿婆佝着婆挎着篮子进来。
与同进来的,还有嘴里含着一枝香椿,朝桌前奔来的黄豆。
温蜻闻声,侧腰摊出左手。
黄豆双耳耸动,乖巧地松开嘴,香椿裹着春风落下。
“开的多吗?多,我明儿也去打些回来。”温蜻转动那枝枝头翠红的香椿,独特的气息在鼻尖蔓延开来。
“有些哩。你要去,再等两天妞妞放假了一起去。”阿婆搬动木板拼成的小凳,靠墙坐着理野菜。
温蜻放下笔,蹲下帮忙择翠绿欲滴的野菜。
“妞妞待会有个老师要来家访,待会这菜炒腊肉吃。”阿婆冷不丁开口。
“好,我待会看有无顺车去街上买点鱼。老师难得来一次来,我们好好招待下。”温蜻从兜里掏出手机,询问阿勒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有没有车可以搭。
菜理完了,还是没顺车。倒是阿叔阿婶们见着一向潜水的温蜻突然冒出,拉着温蜻东聊西聊个不停,上到她过往经历,下到婚姻大事。
温蜻回了几句实在词穷,扔下一句去村口撞运气等车了而逃。
将出门,温蜻问起阿婆家访老师性别。
阿婆抬起皱纹布满的额头,“男娃子,跟你应该差不多大。去年来的,后边过年回家有事耽搁,最近才回来。”
温蜻回知晓了,抓起两个化肥袋子出门。
黄沙伴着红色皮卡车远行扬起一阵厚风盘旋空中,温蜻一退再退还是被波及到,尘泥猝不及防灌入鼻中,难受得咳嗽数下。
“坐车吗?”摩托车特有的笃笃声靠近,温蜻在黄沙中看不清带着黑色头盔的人脸,只觉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要,当然要。温蜻小声朝男人道谢后就上了车,她不太应付得来人情,只会干瘪道谢。
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人一路无言到了街角。
正逢街上人户办白事,黄蓝相间的篷布联通两旁,锣锣鼓声回响长街。车来人往,水泄不通。
温蜻和男人约好到时就在街下碰面,男人先去停车,她先上去。
概是因为街角有宴席,街上倒是冷冷清清,有几家铺子甚至没开。
万幸没开的几家她也不需去,温蜻先去小超市称了十斤的饼干混杂糖果、果冻,又问售货员拿了两包烟和啤酒。
她需要的作画工具街上基本没有卖,是以温蜻多是从网上购买材料。小包大包加起来也竟然有二十多个,温蜻一股脑地签收放袋子里,在工作人员的啧啧下终于清理完包裹。
等到温蜻拎着两口袋下街时,男人早已等在那里,见到两个大口袋中间夹着个人,连忙上前帮忙。
温蜻不好意思地看着男人握着绳捆上捆下,柔声道歉。她的东西委实有些多了,又还烦对方等候。
男人手快捎好东西,蹙眉看一眼驼着庞然大物的细瘦摩托,问温蜻,这样她好坐吗?
温蜻一时没听清,男人问话第二遍才听清,只摇头说好坐。
男人又问是吗?温蜻还是点头说,真的。
车子终于驶动在蜿蜒山路上,一抖一荡,温蜻盯着男人后脑粗黑的头发想着待会如何道谢。
她原本打算送一包烟,现又感觉礼太轻了。请吃饭?可她也不想和不熟的人一块吃饭。连妞妞的老师来家访,温蜻心里都盘算着帮阿婆做好菜,她就回屋吃。
温蜻愁着,车却停了,停在阿婆家外。
男人下车帮温蜻卸下口袋,壮力的手一只拎一个提到木门旁。
他转身拿下头盔,静静地看着温蜻。
温蜻以为是人嫌自己不懂礼,从米色毛衣兜里掏出两包烟递过去,男人没接。
这时黄豆听见动静,从屋里窜出来扑向温蜻,又转头看着陌生人跃跃欲试。
温蜻呵斥一声黄豆,深呼几口气,邀请还不走的男人进屋坐坐。
男人没往屋里走,而是走向温蜻,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到只有十厘米左右。
温蜻往后挪动,男人又朝前走。一退一进重复,直到温蜻退到嫩芽初发的老橘树前无可再退。
黄豆夹在两人中间东瞧瞧西碰碰,口水流了一地。
温蜻在狗吠声中听到脱去头盔的男人说,“好久不见,温蜻。”
她怔然抬头看着那张五分熟悉的脸,在记忆的各个角落翻找脸的主人。
是他,温蜻的思绪一下回到多年前那间热热闹闹的教室,吊扇嘎吱嘎吱旋转,单人单桌上厚厚堆着的书,前桌少年直板的身影。
半晌,温蜻才回过神,犹疑:“好久不见,严立?”
男人轻笑一声,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