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州,一山头。
被茂密树木杂草掩盖的山洞内外,是两个世界。
山洞外,一群人牵着猎犬,举着火把,四处搜寻着,山洞内,余平宁和几个小吏冷汗淋漓,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追杀他们的人带着猎犬离开,他们才一个个瘫软坐在地上,这时,才感受到彼此身上抹的臭泥巴的味道。
一个小吏无措的看向余平宁,“大、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有命到京城吗?”
峥州距离京城可还有一段距离,而他们自从离开江陵,就一直被人追杀。明明是朝廷官员,过得却比乞儿还不如,生怕被人发现。
“一定可以的。”
余平宁自己都迷茫,可他是这群人的主心骨,无论如何都不能生出害怕退怯之意。
他算是见多识广的,可万万没想到孙相居然这么大胆。
一个多月前,京城发生了劫镖案,随行的李睿广被杀,由此引起了温少卿的注意。
后来,他才知道皇帝想发作孙相,也愿意跟随温少卿,冒着风险查明真相。只是那会挑选亲信前往江陵时,他以为孙相最多也就是贪污了些银两,或是受贿与人方便,再过分一点,泄露了考题。
可他万万没想到,孙相竟早与淮南王勾结,私藏重兵啊!
初到江陵时,他有意避人耳目,查了一些案子才去陈家村。李睿广果然回来过,他又寻着蛛丝马迹,发现李睿广分别和一些官员、商人有联系,还曾经去过粮店,又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
余平宁是科考出身,却也是一点点晋升到如今大理寺正的位置,别的不行,查案的本事算是一流。他很快怀疑一支马队有问题,又通过马队的成员发现他们分别于铁匠铺、粮店、布庄等有联系,最终得出结论,有一支马队定期运送大量物资去一个地方。
他带来的人就没一个拖后腿的,最后一行人发现江陵某个小县外的山里竟藏着一支重兵!
孙相有造反之意!大家当时又惊又怕。
至于知晓孙相与淮南王合作,恰恰是因淮南王的妻弟在江陵为官,又是个鱼肉百姓的,调查起来十分容易。
也不知是哪儿露出破绽,又或是孙相在京城察觉到危机,总之,他们前脚离开江陵,后脚就被追杀,一路狼狈逃到此处。
余平宁回神时,发现有个小吏眼神有些闪躲。
“你在想什么?”
动了小心思的小吏忍不住哭诉:“我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大人你没听到他们说吗?只要我们出去,会留我们一命!”
“你是不是傻?”
余平宁抓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却不敢说太大声,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他们犯的可是砍头的大罪,会饶过我们?信不信你前脚到他们跟前,后脚就被那些猎犬咬破喉咙?”
察觉到大家的心态出了问题,余平宁不得不鼓舞大家。
“这个案子可是陛下要查的,是由温少卿主理的。陛下圣不圣明?”
几人点头。
“温少卿是否断案如神?”
几人又点头。
“那就对了,”余平宁沉声道,“就算我们死在这,以温少卿的本事,也能查明真相,揭穿孙相的阴谋。到时我们都是英雄,都会青史留名!我们的父母妻儿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我们活着到京城,那我们一个个都能加官进爵!”
他重复了几遍,大家重新找回信心。
就在这时,余平宁突然竖起手指。
大家当即噤声,侧耳听着。
是脚步声,但不像之前那么杂乱,也没狗叫声。
到底是谁?
……
这日,温天悦将一些案件的案卷送到刑部,从官署出来时,恰好看到对面政事堂里走出来一人。
她在心里‘嘶’了声。
讲真,她已经和孙相无形之间交锋了很多次,但根本没正面碰上。
不过她早就从其他官员那得知了孙相的形象,见他眉目慈善,甚至笑眯眯的和自己打招呼,一点都不奇怪。
“孙相。”
她拱手行礼,对方也很有礼貌的回礼。
两人并排往外走了一段路。
孙相就跟邻家老头似的,笑眯眯的了关怀了几句入夏了要注意防暑,别的一句话都没多说。
从官署出去的路很短,两人很快就分开。
温天悦有些犹疑的站在原地。
孙相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安。她本以为两人见面,对方不是拉拢就是威胁。不管怎么说,她都砍掉了安济院这条线。而她让人捏造聂康盛在流放途中身亡的假象也很容易被发现。难道在孙相眼里,她依旧不足为惧?
她想到劫镖案刚发生时,孙相就派人迫不及待拉拢了赵府尹。只是那会赵府尹先掉入皇帝挖的坑里,哪敢给孙相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