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动,眉峰紧蹙,觉得好生眼熟,转而又侧首,认真看清楚。
走过去,才发现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哭?
她人就在自己身下跪坐,而头却很低,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霎时间,喉咙如同被泥浆浇灌,糊住了,说不出话。
再看全貌,她背紧贴着粗糙的树干,一双退蜷缩着,头低着,碎发散乱在白皙的脖颈中。手断断续续的抹泪,裤子湿了一片,圆圆的泪痕,一滴又一滴,好像不停。
整个身子都在抽泣到不停颤抖。
不忍心再看,陈乔礼动作一僵,指骨微动,慢慢蹲在她面前,和她平齐。
她好像没注意到。
挣扎半晌,喉咙艰难一滚,“思乔……你怎么在这里啊?”声音沙沙的。
抽泣的声音溘然停住,她抬首望,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眼底还汲着泪,眼眶猩红,眼睛肿得像个馒头似的。
可她一顿,一句话也不说,反而哭的更厉害,哭出声。
每哭一声,他的心就颤一下。
虽然他也不知缘由,竟也跟着红了眼眶。
“乔礼……乔礼……怎么办啊……”
她终于说话了,一抽一抽的,口齿含糊不清,反倒吃了一嘴的泪。
捧起那苍白的小脸,伸出手来为她拭干净嘴边的泪,把吃进去的碎发顺在耳后。
指尖在她脸上划过,传来阵阵凉意,她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战。
“怎么回事儿?”他问。
一句话没说完,她人倏忽间扑进了他的怀里,还像以前一样,头抵在胸前。
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衣服湿了。
她头转了半圈,继续断断续续又有气无力的说:“今天……来了个算命的,说我克你……让你娶个和你八字合的……我,我一生气就和他吵了几句,也和你爹娘吵起来了。”
还是结婚的事。
虽然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他依旧怔在原地,双目无神的看着前面棕色的树干。木旋看得人头发昏,嗓子发哑。
又抓住她冻得冰寒的手,忍住眼里的几滴泪,稳住声线,“别怕……都是骗人的,我这就带你回去,跟他们说清楚。”
说完,又把她从怀里放出来,“来,咱们回家。”
把她扶起来,拉着走到街口,拦了一辆黄包车。
路不平,车一颠一颠。
她合眸,靠在他身上坐,身子随车子而不断左右晃动。
一路上无言。
冷风夹杂着刀子,割过两人的皮肤,冷气一分一寸的侵蚀身上残存的暖意。
看她不哭了,这才敢抓住她人的手,低声一句,“手这么冷啊,病了?”
在侧眸,她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得愈发明显。一道一道,交错复杂的胡乱摆放。
“我今日本打算找出租房的……”
顾左右而言他。他想。
“你要是真想走,那明日或后日再走,我给你找个好的,今日和我回府把话说清楚。”
她轻轻点手,哽咽声逐渐消失,呼吸也平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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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府门口时,陈乔礼伸手,专门把她搂住才敲门,“开门!”
陈小玉给了门,看见他们先是一惊,后又对乔礼说道:“爹发烧了,你别再刺激他。”
陈乔礼没有理会,依旧搂着她走进院子。
一路上他神情严肃,眼神里满是坚定,从外院走到内院儿。
天气湿寒,她浑身上下只有腰是热乎乎的。
到了陈方正的院子前,那房门开着。
在外头可隐约看见床榻上躺着的老人,还坐着一个老妇人,拿帕子抹眼泪。
吴宝翠一抬头就看见他们二人,于是忽的起身走出屋里,在他们面前大喊:“出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不要来管你爹!他前脚死了我后脚就死!”
陈乔礼俯首,盯着石砖看了半天,又咽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娘,干嘛找什么破算命的……”
“不找了,再也不找了,你和这姑娘过一辈子,别认我当娘!也别认你爹!我们没你这个儿子!”说着,吴宝翠话语便含糊不清开始大哭。
陈乔礼仍旧低头,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吴宝翠一跺脚,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呀你呀!不成器!你就和社会上……那些纨绔子弟没差!
一模一样!算你爹娘倒霉……你大姐已经走了,过几日你二姐也就出嫁了,等过了年我再把你三姐嫁出去,你也走!都走!留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府里等死算了!我权当,权当白活了一辈子……”
张思乔那原本逐渐平息的啜泣声,又重新被吴宝翠重新揪回来。
陈乔礼身形一闪,扑通一声跪在这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