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宽先前一直被宋大夫叮嘱说要静养,他想到外头溜达溜达都不成,如今这“禁令”解了,可算是自由了。
早饭后不久,薛宽往老夫人的陶怡院去。薛老夫人早年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积劳甚重,年纪大了后,大大小小的毛病显露出来,身体愈发不济。
前些时日又为了原身坠马一事费心熬神,一来二去的便病倒了,当时老夫人忧心他的伤势,不让他过来,便一直拖到现在才得以前往。
老夫人喜静,住所较为远僻,等薛宽走到陶怡院前,身上已出薄汗,头也有些晕,他叉腰喘了几口气,再一次为这具身体的虚弱感到无奈。
秦嬷嬷这会刚好从院里走出来,冷不丁看见薛宽站在院门前,“哎呦,二公子来了!怎么站在外头,快进屋吧。”
进了内室,秦嬷嬷低声通报:“老夫人,公子来瞧您了。”
薛宽从秦嬷嬷身后转出,只见老夫人睡在躺椅上,面容衰老灰败,眼窝深陷,一副病容憔悴的样子。他莫名联想起薛老夫人书中被原身气得病重而死的结局,心中一揪。
老夫人听到通传后,赶忙扭头张望,然后勉强撑着手肘便欲起来。
他上前两步,扶老夫人坐起,“祖母近来身体可好些。”
“不打紧,老毛病了。”
“我让丫鬟们备了些瓜果,已经洗净切好了,正好吃来消暑。”
“待会再吃,先让我瞧瞧你。”
老夫人靠坐在躺椅上,摸着薛宽的脸看了半晌,“好啊,气色果真是好许多了,这些日子没法去看你……”
她叹口气,半开玩笑半酸涩道,“老的少的都病怏怏,各躺各的病床上,谁也见不着谁,明明一个府里,也跟隔着千山万水似的,心里真想啊,总怕你的伤又不好……”
薛宽赶紧站起来挥了两下拳,逗趣道:“放宽心放宽心,我身体好着呢,这点小伤算什么。”
屋子里弥漫的哀闷气氛一下子被打散,老夫人笑道: “是了,宽儿是将门子弟,命大着呢,轻易奈何不得!哎,人有旦夕祸福,一辈子总要迈几个坎,跨过了就好,就像你自个说的,放宽心。”
这厢提起伤势,不由得联想起坠马缘由,老夫人又道:“大勇那边……莫要与人为难,说起来,是咱自个甩鞭子惊了马,若是不讲理、硬要出这口气,底下人要心寒呐。
纵使不知你因何事大动肝火,但大勇的性子我晓得,老实忠厚,就是嘴巴笨,好听的话他不懂说。你呀,奉承话听多了,突然有个嘴巴实在的,便刺了耳朵吧。”
薛宽低头不语,心道,果然知孙莫若奶,对原身的臭毛病了如指掌。
老夫人见他沉默,只道自己猜中了,闷闷地唉了口气,“我当时看见大勇,脸上肿了好几道鞭痕,还渗着血,八成是要留疤了……他是薛府的家生奴才,祖辈父辈都对侯府忠心耿耿,你未免太不晓分寸。”
嚯,下手这么狠!薛宽心底也为之一惊。不过先前看见薛大勇的时候,倒没留意到他脸上是否有什么疤。
无论如何,原身做的孽,如今都得他来担起。
他垂着头,痛心疾首道:“孙儿知错了,当时气急之下出手伤人,反而殃及自身,险些丧命,还连累祖母为我忧心伤身,如今蒙上天眷顾,总算化险为夷,却也吃了个大教训,不敢再肆意妄为。”
老夫人一怔,没想到薛宽如此干脆认了错,还诚诚恳恳地做了番自我检讨,有些惊讶。
自家孩子什么脾性,多少还是知道的。薛宽母亲早亡,父兄镇守边疆,这些年府里只剩祖孙俩相依为命,她难免怜惜幼孙,再加上年老体弱,凡事力不从心,难以时时严加管束。
府里没个能彻底降住薛宽的人,身边尽是些谄媚讨好的仆从,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没有敬畏,没有规矩,人就野了,性子越发乖戾张扬、不知收敛。
她原以为,按照自家孙子的脾气,薛大勇间接害他重伤,心里肯定想着报复回去,若是想劝他放下芥蒂,怕是要好一番耐心周旋。
但是如今看来,是自己错怪他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历了这场祸事后,反而成熟了不少。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宽儿,你长大了。原先听秦嬷嬷说,你这段日子经常到书房看书,我还不信,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长进了。”
薛宽乖巧一笑。
他心里清楚,方才那般说话行事,并不符合原身以往的作风,可是他毕竟不能永远扮演原身的人设,一天到晚跟个颅压超高的小型犬一样,受点刺激就暴跳如雷,累不累啊。
迟早要崩人设,倒不如干脆从现在这个节点开始崩,还有个说头。
侯府的纨绔恶少历经生死关,始知生命真可贵,青春值万金,从此浪子回头,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真是个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故事啊!薛宽对自己打造的新人设非常满意。
坐卧时间久,身子也容易疲怠,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