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两陪着淑蓉挂完全部的竹制品,就被领着,回到了先前经过的烹饪区域。
竹筒饭先入场,混着竹香的米粒颗颗饱满;凉拌笋尖清凉爽口,是用以开胃的最佳佐料;竹荪汤满满当当盛在瓷碗里,鲜美浓郁;辣炒竹笋香气扑鼻,代价是很有可能会呛出泪花……
一道道与竹相关的美食接二连三被摆上,几张横跨西东的长桌更呈放不下的趋势。
已经过了饭点,镇民陆陆续续都赶来了,往桌旁排的长凳上座无虚席,各个角落传出的欢颜笑语比翻炒的动静还热闹。
小聆竹不需要参与大人的社交,因此得了专心享用美食的特权,就拿一把小勺,舀一口碗里阿婆夹的菜就往嘴里塞,美味到心满意足眯起眼。
这应该是小聆竹最有参与感的一个环节了。
十月份的“小阳春”,不仅是溪谣镇竹会的举办时间,还是竹子的最宜栽种时段。
全竹宴后,大部队拿着工具上山,进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栽竹。
“有耕耘,有栽种,竹子才能节节高,他日才能有累累的收获。”
上山的路不缓,她小胳膊小腿爬得气喘吁吁,却愣是一句抱怨没说,搂着瓶竹叶水吭哧吭哧。
终于到了地点,连续淋几场雨后的土地湿润,调皮地攀上她干净洁白的小皮鞋。
也是她在小石头上蹭蹭的功夫,外婆和淑蓉都分配好任务,拿着工具回来了。
铲土的铁锹沉重,那棍立起来比小聆竹人都高,哪怕她一直在旁转着圈说要帮忙,出于安全考虑,没有一个人将工具的使用权给她。
小聆竹只好蹲在石块旁,大眼睛乌溜溜地到处转。
松土,挖洞,撒种,填埋,浇水,施肥,还有一种熟货,是已经伸出枝叶的竹,栽培步骤也是大致相同。
等来时的一片空地尽数种满,太阳也隐有西斜的趋势。
竹会接近尾声,大部分人都聚在便民广场的圆形地界,想挑选出自己心爱的物件,来给今日画上圆满的句号。
心里惦记着事,下山时小聆竹拉着阿婆,要跑在大部队的靠前列,因此到达时,如愿以偿站到了整圆的最外圈。
“姨奶奶,我可以选吗?”
从绳上取下竹制品的大多是溪谣镇本土居民,小聆竹扭头环顾了圈,不太确定地询问。
“当然可以。”淑蓉耐心地矮下身,“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姨奶奶抱着你选。”
小聆竹牵着淑蓉的衣角,回到三人碰面时站着的那个方位。
那油纸伞就悬在头顶,挡住了夕阳铺洒的金辉,整个伞面因此似蒙了层澄红滤镜,绘竹生动,与远山笼罩在暖光中的竹林,竟恰到好处地重合起来。
视线随着淑蓉站直的腿而逐渐升高,小聆竹握着伞柄,取下了不久前亲自挂上的那把纸伞。
等终于将纸伞拢在怀里才绽出如愿以偿的甜笑。
“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
“因为我要好好保护它。”
孟聆竹似刚从回忆里抽身,杏眸怔然地盯着虚空,没有焦距。
因为这句跨越时空的再述,才触发时光传送的闸门,思绪回到当下,眼底渐渐泛起星星点点的微光。
经她一番叙述后,问题和回答已然有了时间上的跨度,沈逾白还未从她的回忆里跳脱出来,一时有些不甚了了的疑惑。
直到他微侧头,视线和她的碰撞,看她眼底流动的那些光点,跳动着多年前许下承诺的坚定。
幡然心领神会。
好好保护“它”,不仅仅是指淑蓉转赠与她的那把油纸伞,更是指溪谣镇趋渐衰落的竹艺技术,和湮没无闻的民风乡俗。
她怀揣一颗热忱心,在镇上人口流失严重且旅游业最低迷的情况下毅然返乡创业,依靠自己纤柔的双手,将寻常的竹打造成遮风避雨的伞,单薄身躯挡在技艺濒临失传的洪流前。
怕氛围过于低迷,孟聆竹打趣说:“不过你也清楚我的经济情况,在市内租个三五年就足够掏空我家底。”
她回身看眼这雅致小院,“这是我姨奶奶的房产,算起来也就装修上耗了点钱,很大程度上节省了开支。”
如今溪谣镇冷清的症结就在于鲜为外人知的境况,但这显然不是能一蹴而成的改变,单凭她只身孤影的力量怕是不易绘成镇里发展的蓝图。
某个想法逐渐在脑海中成了雏形。
沈逾白不动声色地移开手指,下意识摸向裤子的口袋边沿。
想联系个人。
瘪的。
——手机仍暂为保管中。
相识十年余,也没留意过那人的手机号码。
以至于沈逾白盯着坊外虚空,回顾了少刻也没拼凑出半串数字。
那借她手机拨打这办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沈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