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月光透过了窗棂,在两人身上罩了层模糊的冷光。帝王一手握着茶盏,细细把玩。
玉眠端正跪着不敢妄动,哪怕袭袭而来的风吹的她脸麻手僵。
吴公公说过,她若不出差错,酉时前便能离宫,而此刻雨歇月升,她尚未走出养心殿,恐怕是凶多吉少,难逃一死。
恐惧在静谧中蔓延,她内心挣扎,却又只能等待着天子宣判她的死刑。
玉眠不想死,却也不知道如何活。
往日受人欺负,她只需忍耐着,时间一久别人总会觉得无趣,她就逃过一劫。如此往复,才能堪堪挣得一隅安生之所,但如今……她面对的不是二十四司的任何一人,而是陛下。
她不想死。
终于,在她身子摇摇欲坠将要冻晕倒下的前一刻,赵怜筠悠悠开口:
“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伺候。”
他的语气平淡,落在玉眠耳中却如雷声般惊骇诈耳。
她……她这是活下来了!
玉眠并未迟疑,当即伏地谢恩。
赵怜筠深邃的双眼一片漠然,却又藏着隐隐的激动。
他抬手道:“出去。”
不料想,此女方才一伏,竟直接晕了过去,他叫她起来,她毫无动作。仔细一看,浑身还在颤栗。
“如此体弱,将来如何御前伺候?”赵怜筠似乎很是不满,唤人进来将她抬了出去。
*
玉眠睁眼醒来时正躺在一张小床上,床榻暖和,屋内还有泛苦的药味。
她起身欲寻来源,这才看到门前支起了一个小炉,想必药味也是从此发出。
炉边蹲着一个身着灰青色宫服的小姑娘,正打着盹儿。玉眠下床穿鞋袜,她便醒了。
“姑娘你醒啦,奴婢伺候您喝药。”
玉眠不明白她为何在自己面前自称奴婢,她们皆是下等宫人,哪里需要人伺候。
见她年纪看着小,玉眠便问道:“妹妹是?”
“奴婢原本是尚宫局的洒扫宫人,今夜被调来照顾玉眠姑娘。”
玉眠遂回道:
“我身份低微,哪里需要人照顾?还请妹妹回去禀告尚宫罢。”
阿宛以为玉眠不愿留她,眼眶红红的,“姑娘如今是陛下的贴身女使,是需要个照顾起居的小宫女的。若是奴婢就这般回去,周尚宫一定会责罚我的,还请姑娘留下我吧!”
什么?她竟真成了御前伺候的宫女?
可是……
她六岁入三清门便被告知,一辈子得背负着罪臣玉珩之女的名号,做最下等的宫人。因此,陛下言后她只欣喜于捡回一条命,从未奢望过陛下会将她留在养心殿。
“姑娘?”小宫女见她愣神,呼唤道。
玉眠理顺思绪,看向她道:“我自知不配做一等宫人,你也莫要再在我面前自称奴婢,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明显有些茫然,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玉眠,如实道:“爹娘都唤我阿宛。”
“好,阿宛,若你不嫌弃,唤我一句姐姐就好。”玉眠见她又要去拿药碗,忙拉她坐下,“我……我实在受不起这些,让我自己来吧。”
阿宛是今年选入宫的宫女,本姓石,年十二,随父母逃亡一路北上,父母为了一两银钱,将她送进了三清门。
三清门是为皇宫甄选宫女的处所,经三清门审查后,再交由宫正司与尚宫局筛选分配,像阿宛的家世便只能做下等宫人,运气好些能分往三宫六院伺候,随主子住在一起。运气差些便分到六局二十四司当值,做的都是些苦累活。
阿宛与玉眠相处片刻便放松了不少,脸上也多了笑意,一口一个玉眠姐姐唤的甜。
方才熬好的药一直用这小炉温着,入口还是有些烫嘴,玉眠吹了吹,待稍冷才喝下。
苦涩的滋味在嘴中久不散去,她又喝了些凉水。
从阿宛口中得知,这副药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吩咐送来的,代表着陛下的意思。
知此,玉眠竟觉得口中的苦味也消散了些。
“玉眠姐姐,快早些睡下吧,我去收拾收拾,你可莫要再不许我做了。”阿宛端起药碗替玉眠掩好了门。
独身时,玉眠才得以缓神。
明日阖宫上下的宫眷皆要身着素服致奠皇后娘娘,她也总算有资格在娘娘面前跪下磕头了。
未曾在陛下那里回完的话,也是令她夜里辗转反侧、涕泗横流的根源。
娘娘出事那日将她遣去惜薪司领炭,冷宫的份例虽少,却也总被扣下,玉眠心想天气越发的冷,再过几日入了冬,景阳宫便会冷如冰窖,实在不利于娘娘养病,那日便执拗的在惜薪司僵持了许久。
以至于景阳宫走水的消息,是她在惜薪司听到的。
玉眠赶回景阳宫时,只看见大片的宫人进进出出的灭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