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道。
佘氏没有接话,神色微霁。
南部总督的长女,正儿八经的名门千金。自小跟着总督大人见过世面的,她身上总是有稳坐不惊的气魄与从容。
从前不掌家,乐得清闲。
现在掌家,游刃有余。
反而更平添一抹手起刀落的利落。
倒是叫她,想起来另一个人……张意之微微恍惚。
“你看看你,不过多少天没见,都瘦了。”佘氏温温柔柔带着些许哽咽的话唤回张意之的理智,她下意识想要去摸摸张意之的脸庞,却意识到张婉仪还站在自己身旁,儿大避母,她最后只是蜷缩回手。
张意之抓住了佘氏垂下来轻抚在胸前带着香气的衣袖。
那是一个母亲的温香。
“不打紧的,”张意之挤出一个笑容,“再养几天,一定能养回来。”
这话说的孩子气,佘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倒是母亲,这几日核对账目清点人员,实在是辛苦。”
佘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好歹还有婉仪帮衬,算不上辛苦。”
张婉仪受宠若惊,骤然抬头。
佘氏却没有回头看她。
她对庶出的子女算不上无微不至,甚至有些冷落,只叫人体贴活着不出什么太大的过错就是。
*
书房里一家人说着话,全然不顾书房外面嘈杂之声,倒是有了一点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淡定从容之意。
可是祠堂里不是。
三三两两的女子聚集在一起焦躁地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声响,好脾气的只是皱皱眉头感叹两句“天有不测风云。”
可是那些胆小的没什么主见的吓得哭了出来,一个劲往姐姐妹妹怀里躲。
还有暴躁的,就在祠堂里高着嗓子骂:“怨不得主家一日三回合的嘱托,这个敲打那个提点,府里上上下下换人跟血似的,保不准还有些人手上不干不净的。”
这句话刺耳,可谓指桑骂槐。
二房的人红了眼白了脸,一句话不敢多吱声。
宽阔的祠堂充斥着她的回音,她本来还有些怕,可是半天连个回声的都没有,也没见那些个列祖列宗的排位有什么显灵的变化,当即就脸色骤变:“呸!”
“六姑娘!”旁边的小侍女连忙拉住她。
这位六姑娘,不知道是哪一房哪一支脉,可是家里的父兄顶事还在朝堂中有一席之地,家里虽不说荣誉满门,却好歹清正勤快,没什么这些龌龊事。
所以现在腰杆挺正,还要骂上一句:“简直是不知廉耻!”
那小侍女不知道那祖宗是从哪里听来了这一句话,明明夫人老爷说话都是暗戳戳故意避开了这位还在阁中的闺秀。
可是二房姨娘通奸支脉子侄已经是铁板上钉钉,二房现在可不就是不知廉耻。
小侍女虽是劝着,眼神没忍住还是往那门口柱子旁边的灰色衣裳处瞧了一眼。
宋嬷嬷如芒在背,却毫不犹豫瞪了回去。
宛姝玥似乎察觉到了嬷嬷的气愤,放空在屋檐上看那燕子筑巢的视线落下来聚焦在她身上,轻声:“任凭她们说去,二房……二房与我们还有什么干系。”
“只是公子恐怕又要受奔波。”宋嬷嬷脸上担忧,回她。
“他有这样的母亲父亲已经是极大的不幸,偏偏还生在张家,免不了奔波受苦。”宛姝玥没什么好担忧的。
她拢拢身上被风吹开的披风,已经不再是五彩的年轻颜色,而是道袍一般灰扑扑的低调暗淡的色彩。
宋嬷嬷不好再说什么。
“外面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下来。嬷嬷吹不得风,就去坐坐。”
里面的姑娘还在骂着,宛姝玥全当听不见,淡然说道。
她是年纪大了吹不得什么风,可是她知道宛姝玥亏空了身子没什么气血,更吹不了风,心疼难受,一时没动。
宛姝玥不会强求她,关心人也只是一句两句而已,见她不动便又看向外面。
里面的姑娘骂累了,祠堂里又陷入了低啜的死寂当中。
那些搜查的官兵,好歹还守一些规矩,尽管各房各室都已经快被搜烂了,但是祠堂里一只脚都没有踏进来。
她如同没有定力的藤曼,靠在柱子上如同依附,面上死寂瞧着一道缝外面不断小跑着闪过去的官兵身影。
心里倒是有了一点时过境迁繁华易碎的不切实际之感。
想她嫁过来的时候,张家门楣何等风光,张老爷子坐镇,四方没有不服气的,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这样的世家大族,不过二十年,足够虚幻一场,隐忍受辱,风雨飘摇。
她心神一晃,不自觉想起,这幸亏是那位意之姑娘死的早,若是活着,以那样高的心性还不知得难受成什么样子。
祠堂里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