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敛的将军不知该如何偿还人情债罢了。急促尴尬，整个人透出有如实质般的哀恸来。
她忙善解人意地扯起嘴角，替他解围道：“将军不必为难，待我想好所需时，自会讨要的。”
“好。”王啼见她素色衣衫上隐约渗出红意，怕她疼痛加剧，忙告辞道：“此恩必偿。”
一直以为自己的宿命是以身许国而不许家，岂料遇见一个姑娘，他亦想许，却发现没有资格。王啼回府后全无睡意，拍了一封酒坐在石阶上独饮。月色如银，星幕低垂，他向天遥遥伸出手去，可星辰这样遥远，展臂难及。
王啼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原来，求而不得最苦！
相府自冯春生回来后一直访客不断，王啼光明正大去了一次，拜谢后径直走了。相爷不欲与他闹得太僵，两次挽留都无果，不由扼腕道：“小将军未免胸量狭小。”
王啼静静站在骄阳下听着，不置一词。
朝中局势紧张，很多朝臣在观望平霁王的动向。他出城那日的早朝气氛微妙，皇帝难得上朝多坐了会儿，脸色青灰，唇色乌紫，唯独一双眼珠子透出精明之色。他左臂撑着脸，缓缓扫过下面站着的朝臣，外面日光倾城，绚烂得刺眼，室内一派冷凝，人人自危。
皇帝瞧得烦了，厌厌道：“众爱卿可有事奏？”
底下大片的人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皇帝自语道：“朕近来感悟天道，昨夜偶得一梦。”
他的语气低沉缓慢，听不出喜怒。大家竖着耳朵听，深怕漏掉什么重要的讯息。
“朕在河边看到一条青龙，首尾相环，龙角有伤。正不知何故时，东边紫气靡靡，似捆住了什么凶物。众爱卿可知何解？”
大家神色各异，相互对视后，无不摇头。皇帝点了崔奉常，“崔爱卿可知？”
崔奉常忙道：“臣以为，此一事不为吉也，需化解才是。”
“哦？为何不吉？常言道梦是反的，这不正应了大吉？”
“圣上有所不知，青龙乃国之命脉的象征，它盛则国盛，它损则国损，定是有什么煞物冲撞了国脉，这才托梦于陛下，引陛下警惕化解。”
皇上冷冷笑起来，看着大臣们陡变的脸色颇为满意。“崔奉常言之有理，梦中青龙亦是扫尾断了朕的去路，乌泱泱的群山眨眼间夷为平地，此煞若不解，恐要动摇社稷根本啊。”
群臣伏地，口中齐道：“陛下所言极是！请陛下明示！”
皇帝似是有些倦意，耷拉着眼皮，整张脸是冷冷的，连笑意也是冷的。“可有爱卿建言献策？朕重重有赏。”
他缓缓扫过视线，与殿首的太子对视。
太子略眯着眼，看不透这座上之人的用意。他与幼时印象中样子大不相同，母妃抱着自己坐在亭中望着他走来，他春风满面笑意盈盈，更像一位父亲急着来看自己的妻儿。
少年时，母妃逐渐失去宠信，他偶有过来，也是笑的，但嘲讽与质疑的意味揉杂其中，刺得人眼疼，眼泪大颗大颗忍不住掉下来。
待他再回来时，只剩下了皇权在握，凌驾众生之上的真命天子。这样冷的视线如影随形，是探究，是防范，也有些愧疚。时日久了，久到今时今日后，他忽地了悟了些许，这视线中还有着对日渐年富力强的自己的嫉妒。
所以才沉迷炼丹一途，寻求长生不老之术！
站在队列相对靠后的康浪涌忽地出列，朗声道：“臣以为，当选一位皇子去长白山守龙脉，以皇气定江山。”
群臣闻言，表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