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召来律师谈他的后事,独独留下陆九麟和罗特助俩人正是一桩秘辛,成了家中下人走动的谈柄。
没等陆行川聊到遗产分配,陆九麟就连打呵欠。在陆行川铁青了的脸色僵住时,陆九麟自顾跨步退场。
这戏一出,更被挂心他们未来主人的家丁园仆竖足了耳朵,在他们私下的群聊和通话里炸锅。
陆九麟独自走到空旷的后花困,伫着孤零零待开采的泥地边一根灰柱。
他抬头,点燃一根烟。
似是而非地避开那些偷瞟自己的眼神,习以为常地吐出一口。
视线轻飘飘地随风游上去。触及三楼阳台背阴处的周唱晚,一时凝神没注意落灰。
熏烟烧上袖口的同时,背后一声讥笑。
罗特助穿着一身反光体面,精心剪裁而富气势的铁灰色西装三件套。
陆九麟扭头看见他假意掩嘴笑了下。
罗特助又翻脸似的变了脸色,换上一副肃容。
罗特助唏嘘不已地贴近陆九麟说:“小陆总大冷天也别穿得太寒酸呀,差点错认你是哪个闯进宅的,正想叫入驱赶这不长眼的。”
陆九麟不咸不淡地瞥过眼。
“我这眼神太不好使了,您别见怪。有看中的衣服我这尽管开口。”罗特助拍拍自己的耳光笑了下道。
罗特助斜眼觑着陆九麟,见他没作态就更放胆。往陆九麟边欺身挨过去,对他说:
“我以后进陆家的门还得小陆总多帮衬着,好歹相识一场。”
自个斟酌着未用“血溶于水”一词,省得刺激了这唯我独尊长大来的陆家大少爷。
陆九麟低下颈打量罗特助,这种藐视的眼神让罗特助很不舒服,浑身冰凉发腻。
罗特助哑口正想抬手。陆九麟仿佛他的触碰是何肮脏不堪的秽物,向一边闪之不及。
罗特助僵持着收回手,脑袋高扬,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睨着陆九麟耳侧。
他故意不正眼瞧人,冷笑对陆九麟说:
“你别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瞧不起我是不干不净的贫民窟红灯区出身的穷人。高高在上的陆总,你的爹,我们的陆董事长在他十二岁前也是你最嗤之以鼻的私生子。你看依着你爹的出身,是更偏心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讨人嫌的脾性,还是我这同类更惺惺相惜!”
陆九麟侧眼,看到他拍着灰收尾。陆九麟一步步走近他,一步步看着他拂尘的手忽的一甩。
陆九麟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数不胜数的丑闻,从陆家进进出出却始终是片叶不沾身,半个人都没能站到陆家二少这个看似唾手可得,实际高不可攀的位置上么?”
罗特助说:“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只知道你害怕了。如今的我太受宠,短短数月就从一普通阶级一跃龙门。”
陆九麟立在原地插兜,看着傲不一世的男人淡声说:“因为陆行川这个疯狂的野心家,能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丑闻让企业起死回生,尝到蜜头后就爱上操控人心舆论的偏锋滋味。能冷眼欣赏着看人如何被野心一步步吞得尸骨无存,满嘴谎话。这是他的乐趣。”
“他就是疯子见得不人快活,你懂么。”陆九麟靠在他耳边说,半晌又嫌恶地皱了下眉转身,离开了这里。
夜影像头巨兽吞噬安静,隔音甚佳的房门地板响了数声,沉闷的声音可能只是某处门窗没关实的漏音。
床上的人翻过来又过去地折腾,被扰得始终不宁。
陆九麟为纷纭的念头,深吸数口气。
自虐式扒去陆行川黏骨般连筋带肉在他身上的画面。
他忍着作呕感,以免魂不舍守地再将一切听成陆行川的吐血声。去洗了把脸甩开不安分的脑子,躺回时萌生的念头,一闪而过。
陆九麟直白盯向天花板,默算周唱晚在陆宅住的地。
算到离他这房行将一个精准数字了。陆九麟打住撒野的心思,及时损止。
他翻身面壁,默默消化着过了有五六分钟。
陆九麟长吸一口气低头,摸索到手机的通话拨键口。
“算了,我又不是什么非伸手拽住她不可的那种很贱的人。”陆九麟心想。
陆九麟合眼思索着着睡去,浅眠中鼻息轻动。
他直皱眉终难安稳,油然又坐起身,开了壁灯望着能投射般地瞧出去的墙后。
他仰回床。
墙上的阴影也随他息了影,消失进化无的灯光余黑之中。
陆九麟自语,按着眉心的跳动对自己说:“今天那事也不是非同小可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我这本就没几斤几两的面皮,又害臊个什么劲。”
他没有想完,这具身心俱疲之身,就扯他进了噩梦之乡。
历经陆行川血喷几丈的画面重复交换,陆九麟终是心口大骇地剧跳,哆嗦着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