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纷纷退到一边,立刻给裴炎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阿芙戴着纱笠,长发挽成辫子藏在颈后。那些将士辨认不得,但见她穿着打扮与裴炎无异,便也不敢阻拦。
二人一前一后往教坊司奔驰而去。
此时城内冷肃,路上行人渺渺,平日里热闹的门坊都显得格外冷清。
如此只手遮天的胁迫,光凭一介知州怎能做到?
阿芙心中不屑,暗道必然又是哪位权贵在麓州横行霸道。
人还未到教坊,却已见十来名灰袍家仆持棍守在街口。
裴炎轻身下马,将坐骑牵至一边系好,抬步就往里走。
他们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下。
为首的家仆长得人高马大,口气也不小:“你又是什么人?”
阿芙的目光穿过纱笠落在那人脸上,心中陡然一惊:他正是那夜在破庙撞见的恶人赵诚!
这些家仆应当就是徐茂荣的手下没错。而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仆中,又有多少人参与了瘦马买卖?
阿芙不敢细想,她只得紧跟上裴炎的步子,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裴炎停步在前,冷声问道:“千户齐追人在何处?”
赵诚脾性急躁,伸手就要推开裴炎,嘴里也不干净:“干你屁事!”
可赵诚指尖还未碰到裴炎的外衫,只见他长臂一卷,阿芙就听得一声脆响,那蛮人立刻捂着胳膊厉声惨叫起来。
裴炎反手又是一掌推去,赵诚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竟生生被他推得往后挫了好几步。
他身形笨拙,向后压倒了好几名家仆,这才借力缓下来。
赵诚原本还想刁难,可却发现现下已完全无法站直身子,胸腹隐痛,愈演愈烈。
他内心后怕,忙捂着胸口,面色早已煞白。
裴炎冷眼轻扫:“我再问一遍,齐追在哪?”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小道后徐徐跑来一名小缇骑。
那旗官才到跟前,恭敬地朝裴炎行礼道:“使君,齐千户在绿柳斋脱不开身,还请您尽快到场作主!”
末了,他又瞥了眼被几名家仆搀扶的赵诚,面上颇有不满。
裴炎随他往里走,小旗官在侧低声解释着:“这些都是徐国公府上的家仆,徐茂荣出事后,徐国公立刻就带了人来。他还胁迫刘知州即刻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又顿了顿,“千户想带红玉前去驿馆诊治,想要留她一命以作证人。可徐国公百般阻挠,一口咬定杀人的是红玉,有心不让她活。”
裴炎人高腿长,转眼便走到了绿柳斋门口。
他在门外停了停,问道:“红玉此刻身在何处?”
此时绿柳斋的门外已围聚了不少徐府家仆,除此之外,阿芙竟还发现了少数驻城州兵。
齐追已带着几名旗官在门边等候。
他见着裴炎,忙几步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红玉重伤昏迷,如今被安置在西厢。爷,我已尽全力。”
齐追低垂下头自认失职,而裴炎默然颔首,一时并无苛责,他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裴炎径自往里走去,那些家仆和州兵不敢阻拦,纷纷推搡着让出一条通道。
阿芙跟在他的身后,又见齐追转头望了她好几眼。
她佯作不知,默默随一行旗官走入大堂。
阿芙还没走多远,脚跟前冷不防地摔下个瓷杯。那杯子触地四分五裂,茶水滚烫,溅上了裴炎的衣角。
阿芙一惊,循着动静望去。
只见一名须发生白的锦袍老翁端坐上席,他生得贵雅,面目颇有威严。
他瞧清楚来人,即刻怒气冲冲道:“裴炎,看好你旗下的狗东西!”
裴炎瞥了一眼脚下的碎片,冷声道:“徐国公别来无恙。五年未见,您脾气见长,可得当心身子。”
徐国公知他话里带刺,此时却顾不得斗嘴。
他猛然一拍椅把,怒道:“我儿惨死,你的走狗却对凶手百般维护,难不成北司现下任凭你等货色掌权?”
阿芙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景朝之公爵不过区区虚衔,可眼前的老翁非但丝毫不把裴炎放在眼里,更在众人面前对他这般权臣破口大骂。
可裴炎却淡笑道:“捉贼拿赃,缉凶论证。徐国公可有明路指点?”
徐国公不屑道:“我儿死在她的房内,桌上毒酒仍可追查。黑白就在眼前,还有何好论?”
他像是说到恨处,竟站起身直直往裴炎走来。
在侧的齐追忙提刀护卫,却被裴炎轻轻推开。
裴炎站立不动,望着来势汹汹的徐国公,泰然道:“毒酒若非红玉所备,令郎若非死于毒酒,绿柳斋若非命案现场,徐国公又当如何?”
他连连质问,也并不想给徐国公半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