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竹影掩映的连廊之下,遥遥望见了一个凭阑远眺的熟稔背影。
她忽而便起了几分久违的玩闹之心,步伐悄然一转,便轻手轻脚地向廊下而去。
周遭山间的夜风渐渐止歇,寂静的夜幕之下,忽有流莺一声。
于是廊下之人亦是回首看来,眉眼被灯烛摇曳的光芒描摹得温雅而从容。
“哎呀,被发现了。”谢长缨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随即驻了足立在廊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对方,“我还当是何人,原来是崇之从新安郡回来了——怎么今日在宴会之上不曾见到你?”
“你自增华阁而来,却还要明知故问么?”苏敬则不由得轻笑一声,举步走下连廊向此处缓缓走来,而廊外月华倾泻,朦胧地披了他一身,“许久不见了,长缨。”
谢长缨默然片刻,颔首道:“的确有很久了。”
“我听闻嘉安三年时江北二州的分立,似乎与你们双方之间的龃龉有关。如今你们二位在增华阁中却好似相谈甚欢,还真是有趣。”
“这算什么有趣?”听得此言,谢长缨不觉略微眯起双眼偏了偏头,礼尚往来似的笑道,“我也听闻东阳、鄱阳二郡有几位颇爱寻些麻烦的官员去年主动请辞,我还有些好奇,新安郡究竟有何等棘手的公务,竟需要你与新任郡守交接两月有余。”
苏敬则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其中原因,自然是如你所想。”
“那么我如此行事的原因,也是如你所想。”
苏敬则似笑非笑地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嘉安三年萧望之究竟为何骤然发兵南下?”
“……难说。我只知道,在他发兵前,昭国北豫州出了樊氏勾结匪寇作乱的案子,而在他发兵后不久,昭国二王亦是在关中一带起兵谋反。”谢长缨敛去了笑意低声说罢,一面举步行至连廊之下信步而游,一面反问道,“怎么?你在宴会前与临贺郡侯谈了那么久,他便不曾透露些徐州州府的调查?”
“他在赴宴前交给我了一些有关昭国的文书卷宗,但其中内容自然是被精心挑选过。”苏敬则跟上了她的脚步,沉吟片刻,又道,“此后我又试探过数次,看起来,慕容先生应是有了猜测,但也并不十分确信。”
“你以为如何?”
“那么长缨可否告知,江北一战前后的真实景况?”
“……呵,你不会猜不到。临贺郡侯之意,在于清除徐州地界内的一切隐患。削弱兼并玄朔军后共同打压侨民是对策,分立二州将侨民势力交与玄朔军再设法结盟亦是对策。毕竟当初玄朔军初立时,便正是依靠收编各路流民帅。”谢长缨以素来玩世不恭的语调含笑说着,却是不着痕迹地隐去了自己利用昭国南侵时的机遇所布下的局,“我可是如实奉告了,崇之是否也该说些什么?”
“昭国关中二王、北豫州樊氏,还有青州的兰陵萧氏,这三方极有可能原本便互有勾连,至于混迹三方之间的连环坞人士又知道多少,便不好说了。”
“互有勾连……倒是个大胆的想法。看来萧望之设法对徐州挑起战事时,便是料定了关中二王必将兵败——他这是想寻个无暇分兵的由头,私下从乱党的局中抽身。”
“不错。”苏敬则略一驻足,侧目看向谢长缨,笑道,“只是,我听闻早在萧望之动手前,朝廷便陆续以移防与修筑堤堰为由,将淮北的百姓迁往了淮南。而那时向朝廷提议此事的,似乎正是……”
“防患于未然嘛。毕竟那时淮北虽有彭城,却到底是少有易守难攻的险关,一旦开战,原本便难以长久固守。”谢长缨再一次笑着轻飘飘地揭过了此事,又道,“昭国青州军的实力不容小觑,临贺郡侯今日所言之事也绝非空口妄言——崇之,你既已入局,有何打算?”
“昭国未动,我等只管恪尽职守便是。不过若当真有那么一日……”苏敬则斟酌了片刻,一字一句地低声道,“长缨,在慕容先生召集各方共商对策前,或许你我应当先行一谈。”
“哦?为何?”
“慕容先生想必也与你说过了昭国国内的隐患,如今中原已尽归他们所有,此后无论姜昀是有一统之心,抑或只是为了以战养民,挑起的战事都不会只如襄阳一般。此战虽难,但若能一举击溃敌军士气,则昭国局势不攻自乱。”苏敬则垂了垂眼眸,眉眼间的神色在月色与灯影之间显得更为难测,他说到此处轻轻一叹,却不知是怀念还是叹惋,语调之间亦带上了极为隐秘的锋锐,“长缨,若有这样的机会,你不想借机收复洛都、收复并州么?”
“但若当真有这样一日,一着不慎,大宁便也同样将会山河倾覆,绝不会比你口中不攻自乱的昭国幸运半分。”谢长缨蹙着眉头默然良久,轻嗤一声后,忽而冷笑道,“可是不必说我……崇之,你难道便不想再去一次晋阳么?所以——我答应你。”
苏敬则阖了阖眼眸:“……谢谢。”
“呵……不必,我也不过只是想成全我自己罢了。”谢长缨颇有些自嘲地哂笑了一声,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