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东厢房。
吴大姐织布,周珍读书,时光静默,周珍在心里揣摩着文意,外头却突然热闹起来。
马蹄踢踏,还有人声,周珍惦着脚,从吴大姐家的窗户外外看。
周富财领着头,他身旁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护卫,正说着什么,后面跟着许多马车,这是一只商队。
周富财看到了周珍,冲周珍招手。
“珍姐儿,你去叫你奶,这有上京来的贵人借宿,住一晚给二两。”
前年村里修路以后,便常有京都的商队经过,借宿并不是稀罕事。
但给到二两的并不多,周珍她爹一个月活做下来,也才一两出头呢。
就这,周珍家已经是大福村排得上号的殷实人家了。
周珍看见了周富财所说的贵人。
贵人漂亮地出奇,周珍这般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那贵人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年近二十,眼皮懒搭着,一身绫罗,同样是站着,她看起来别具风姿,气韵妖娆。那贵人闻言笑了,走到周珍面前,周珍闻到了香气。
香气也很好闻。
“小姑娘,给姐姐带路。”钱芳玉拍拍周珍的脑袋。
周珍抓着书简,乖乖走在了前面。
“上学了?”钱芳玉道。
周珍点点头,她想起了学堂的张夫子,又摇摇头。
“我和同学打架,夫子赶不让我去了。”
周珍手里握着书简,说的很坦然,脸上没有愧色,叫钱芳玉起了几分兴趣。
“为何打架?”
周珍此时尚不知这是上京布政司的掌事,掌八方调度,几乎架空了出身世家的户部尚书,官至二品,她与阁相荆宰相交甚笃。
此次微服巡游,大福村往上一级是舒安县,舒安县归属的杨岭郡知府,正在火急火燎赶来的路上。
这个时候,有人问,周珍也就如实答了:“同学毁了我的桌椅,我把他揍了。”
“你这个年纪,吵闹打架乃常有之态,何至于此?”
“夫子不喜欢我,他在学堂从不考校女学生的功课。”
知府匆匆过来,远远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头大如斗。
今年上京正式将女子开蒙数量纳入了政绩考核标准,言称女子不能明理,何以持家,乃是荆宰一力推行。
谁不知荆宰跟这钱算盘一条裤子出气,是女帝的嫡系。
知府颤颤巍巍地上前,恭谨道:“小官见过大人。”
钱芳玉抬眼,笑笑:“不用多礼。”
她这一笑,像一朵灼然盛开的桃花,美艳至极,知府只觉头皮发麻。
知府作为一地父母官,听闻了上京的一点风声。
上京罚没了大大小小的娼院,取缔乐籍,若有官员去那私下的寻欢作乐之所,一经发现,叫御史奏上去,官职便是一抹到底。
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苛。
此间尚有一事,上京一位尤娘子,家中丈夫薄幸,散尽家财,举债为博花魁一笑。
后尤娘子走投无路,抱着要被丈夫变卖的女儿,投到了钱芳玉门下。
尤娘子在钱芳玉门下经营两年,小有家资,那丈夫带着婆婆便来闹,以女儿婚事相要挟,要尤娘子归家复合。
尤娘子应了,回家的第二天,她丈夫便拿了尤娘子的地契去还债。
此事到这里也就罢了,左不过一个负心男子苦命女人,世人皆苦,多她一个不多。
谁知尤娘子给自己丈夫下了安眠药,拿刀切了那里。
血淋淋的两块肉,叫所有男人听了都下腹一紧。
谁人不称道一句毒妇。
事后,钱芳玉拿出了尤娘子的卖身契,状告尤娘子的丈夫拐卖妇人,夺取主家钱财,那地契是在钱芳玉名下,抵押的银子也确实被拿去花天酒地了。
证据确凿,为免牢狱,尤娘子她丈夫捏着鼻子签了和离书,尤娘子名正言顺地带走了孩子。
孩子随了主家,赐姓钱。
人言称,尤娘子是个软绵的,撺掇人心,行事毒辣的那个的,从来都是钱芳玉。
知府擦了擦脑门的汗,连带着跟周珍说话都小心翼翼。
周珍并不认识知府,一地父母官本来也不是她能接触到的。
钱芳玉拒绝了知府的邀请,留宿在周珍家。
周珍挺高兴,贵人银子给的多,夜里烛火亮,她可以在家里温书了。
周珍想来想去,决定给张夫子道歉。
她要考秀才,不能没有老师。
周珍没有同家人说学堂的事,她心中隐约有预感,家里对她读书所滋生的事情,容忍度很低。
就像悬在丝线上,没人提起时,尚可以如常念书,一旦说破,便会被随时叫停。
周珍很珍惜读书的时间,她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