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的灵魂,能够感应到天地气息的变更。
苍陵此时,显然处在极端的混乱不安中。
所有气机,善的,恶的,各方纵横交错在一起,如同一只闷气盖子来烹饪的巨鼎,欲要在混沌炽热的临界点爆开。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改朝换代,也不过气息变更如此吧。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绥国老国师,此刻是否在苍陵?
小熊顺着高高的城墙,一点一点往上爬,小心地躲过守卫往来的剑锋。
不仅城墙守卫多了数十倍,就连所有街道都戒严了。
小熊有一种预感,天地营起兵的事可能已经暴露,却不知,是一开始就落在别人的算计中,还是军中有暗探内鬼。
她此刻最想找到陈阶青,确认对方的安全,便一路溜到庄园,不见人,又转头去了死囚牢,终于在里面看见了影影绰绰的灯光。
小熊长出一口气,看来她还没来晚。
毛绒小熊跳到天花板上,熟练地找角落藏好,观察起下面的谈话。
她到来之前,陈阶青和祁连象似乎已经有过一些不甚愉快的谈话,气氛冰冷。
“祁将军,你为何要这么做?”
陈阶青身负长剑,神色冷凝,若满布寒霜的飒然秋色。
他自从得到天地营起兵的消息,再一思前后,立即反应过来,必然是他的佩剑被天地营当作信物,立即来找祁连象诘问。
祁连象神色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殿下既然想知道原因,当过来一些,此时我只说与你听。”
陈阶青走上前去:“好。”
小熊也很好奇,祁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为了扶持明主,速速结束战乱,还是因为对老皇帝实在忍无可忍?
然而,下一秒,她却惊慌地睁大眼。
她这个位置,处于两间房子的正中,可以将死囚牢完全隔断的两边,一眼望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就在一室之隔的地方,三皇子冠冕华服,神色高傲,坐在一张极为考究的漆金座椅上。
以他的挑剔刁钻,从不愿涉足这等鬼地方,只是因为此次有事想要亲眼见证,才选择前来。
老仆松风侍立在他身后,神情平淡地拿出一枚傀儡蛊:“公子,到时候了。”
三皇子难耐兴奋地握紧了手,忽然一点头。
松风瞬间捏碎了傀儡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隔壁,当陈阶青停在他面前,想要听一听祁将军解释的时候。
祁连象忽然暴起,矫若游龙,一剑刺向他心口。
“不!”小熊惊恐地大叫。
陈阶青在内心,始终将祁将军当成最为敬重的战友与同袍,万万料不到他会忽然动手,又距离如此之境,一时并未反应过来。
幸而他也算个高手,使用「眸中剑」已成为本能,当即眸中有剑气迸发,凌厉摧折,迎上了这一剑。
动手的人忽然露出了极度挣扎的神色,试图摆脱傀儡蛊的操控。
祁连象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挥剑刺向陈阶青,另一只手,却极缓慢地抬起,攥住了那只手的手腕,使劲一拧。
刺啦,他硬生生捏碎了自己的手骨。
那只手便握不住剑,倾坠于地,不再刺向陈阶青。
小熊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而,甚至还没等她这一口气完全放下,那把坠往地面的剑忽然炸开,碎片裹挟着无数奇诡的毒雾,顺着纵横往来的剑气缠绕过去,一下沁入了陈阶青眸中。
祁连象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要将那些毒雾尽数送出,放到陈阶青身上。但身体里真正的灵魂却在竭力抗争,慢慢地,一点一点运转灵力,拍在了自己心口。
轰。
祁连象一掌震碎了自己心骨,同时也将毒雾暂时拍散。
借着这股剧痛,他恢复了一点意识,咬着牙道:“殿下……走……”
在剧毒渗入眼眸的刹那,陈阶青身体蓦然晃了晃,眼前一切光景都在迅速消退,几乎片刻间,只余一片黑暗和死寂。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忽然被祁连象死死抓住,一掌击碎铁门,将他重重地推了出去:“殿下,我终是食言,死在你创造的那个盛世前了。”
现在,他要尽最后一份力。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祁连象终于彻底摆脱了傀儡蛊的控制,化为一道炽火,燃烧自己,冲向了隔壁。
他自爆了。
烈焰焚天。
在三皇子惊恐的尖叫声中,一道火龙冲天而起,澎湃的高温席卷四野,整座坚不可摧的囚牢在疯狂地震荡着,轰然坠落梁木,碎石砖瓦迸溅如雨。
坐在房梁上的兰亭小熊,被这股骇人的气浪一把掀飞了出去,一时间跌跌撞撞,摔得七荤八素。
她在空中飞来飞去,看着祁将军的身影被火光吞没,合起爪爪,做了一个哀悼的手势。
愿他来世生于太平世,莫要再做离乱苦命人。
面对这股惊天动地的冲击,小熊招架不住,迷迷糊糊地晕倒在一边,一头栽进一堆冷却的灰堆里。
一定、一定要把三皇子炸死啊。
她再睁眼时,夜色依旧深沉,无数燃烧的火把守在死囚牢外,里三层,外三层,锐利的刀锋穿透了长夜。
根本说不清有多少人,一眼根本望不到边。
不远处,三皇子灰头土脸,满身伤痕,指挥一人背起气息微弱的老仆松风。
“今日随孤同诛此国贼”,他指向陈阶青,厉声道,“私通姜国,手刃命官,意欲谋反,数罪并罚,必杀之!”
陈阶青孑立在不远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亦无法发挥出眸中剑的力量。
他并不为自己辩解,因为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场算计的始末,知道这是无解之局。
少年手无寸铁,身形单薄,就这样,独自对上了围剿他的万千大军。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兰亭小熊握紧拳头,摇摇晃晃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