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解彗只是说不停地说:“她在这里的,她一直都在的!”
突然,她想到什么,哆嗦着手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开了那张她与李小清的合影:“你看,我跟她还拍过合照——”
目光触及照片的那刻,声音被按了暂停键。
照片上,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即使是想给她的母亲看,也做不到。
她无能为力。
这样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就落了下来。
她抹掉眼泪,掏出那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试,手指颤抖着,钥匙也对不准锁孔,好几次手指一滑,整串钥匙便全部脱落。
她咬着牙,强忍住心里的烦躁,终于,有一把钥匙成功转动了锁芯。
她将铁链一圈圈扯下,丢开,随后用力推开大门。
天台上并没有李小清的踪影。
“小清!李小清!你出来啊!”
“她是你妈妈!她来看你了”
“李小清!!”整个天台都回荡着她的呼喊,可是没有人。
“阿姨,她真的就在这里,我们昨晚还在这里聚过,她教我拉二胡,我们经常在这里见面……”解彗语无伦次。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她当时就飘在那个位置,她还笑我,说你怎么突然喜欢拉二胡了……”
“阿姨,你相信我,小清她就在这里啊!只是你……你看不见……”最后几个字随着眼泪隐入嘴角,消声。
宿管撑着腿,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两人对视着。
这是她这几天来,见过表情最平静的宿管阿姨,她甚至都看不出来,她有没有相信她。
这个悲伤自责了十年的母亲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下了楼。
“没关系的,小解。”
解彗耳边听到了李小清的声音,她猛地转过身,正要叫住宿管——
“不用叫了,她看不见我的。”
“我就要消失了。”
解彗不再言语,仰头看着飘在空中的半透明灵魂,任由眼泪落下。
“小解,谢谢你。我都想起来了。可原来最让我无法安心离开的,不是我的死因,而是我妈妈。”
“我想起来了,她有好多次来七楼,我都刻意避着她。虽然她看不到,但我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看不见,也好。”
“你帮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觉得她给我丢脸,爸爸去世后,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这么辛苦地养我长大,我怎么忍心呢?”
“其实那天,我中午特意回到宿舍,是想跟她道歉的。”
可这声道歉再也没能说得出口。
一滴透明的泪从半空中落入解彗的手心。
和着她自己的眼泪。
李小清蓦然叹了声气:“小解,别哭了。”
解彗抬头:“你连哭都不让我哭吗!你就要走了啊!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啊!”她用力喊出来。
李小清微笑:“真可惜,看不到你在舞台上拉二胡的样子了。”
说话间,她的腿已经消失在空中。
解彗看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之前那个驴叫声,是我错怪你了。你可是全国金奖得主啊,你一直都拉得这么好,即使胳膊断了也很厉害,不好听是因为二胡……摔坏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后悔吗?”李小清浅浅地笑着。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这个问题也太俗套了,我不问。”解彗别过脸去。
可是眼见李小清变得越来越透明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过了脸,“好吧,我问。”
她用有生以来最认真的目光直视着那张脸:“小清,只是因为救了他就失去生命,你后悔吗?”
怎么可能不后悔。
她挥了挥手:“小解,说后悔就不酷了。”
说完,最后的虚影也消失了。
天台重新归于死寂,好像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人或鬼来过。
解彗在天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冻得瑟瑟发抖,一张宽大柔软的毛巾将她从头到脚包裹。
谢固明明也看不见鬼魂,却给解彗留足了时间,却知道要来这里找她,就好像清楚,她是来跟李小清告别的一样。
当坚固的依靠与热意接近,解彗那几乎随着李小清飘散的神魂终于归位。
她看不见他的脸,声音与泪水却都毫无保留地没入他滚烫的胸膛,长久以来的难过终于爆发出来:“你们都看不见她!可是!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呢?!为什么……只让我一个人看见呢……”
无处宣泄的眼泪在此刻悉数落下,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积攒的害怕与无助。
她哭了很久。
奇怪的,在谢固怀里,这些一直困扰着她的情绪随着眼泪的排出,渐渐消散了。
直到再度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手机上全是未接电话和消息,所有人都在问她去哪儿了,有演出之前的,也有刚才的。
原来,校庆演出已经结束了。
而十年前的这一出闹剧也终于随之落幕,另一场批判的狂欢在即。
她平静地找到了宿管阿姨,将小清最后的话告诉了她。
阿姨眼里闪动着水光:“原来,她真的在这里。十年。”
“谢谢你。”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不再歇斯底里。
离开的时候,解彗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主动提起。
但也许宿管阿姨已经知道了。
那天中午,她帮李小清去买新的二胡了。
同一时刻,她的女儿挂在楼顶孤立无援。
阴差阳错,从那天之后,宿管遍寻无果,再也没能听到那声道歉,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女儿。
直到她的女儿真的消失于人世间。
人生总是有些遗憾难以圆满,有的小得转瞬就能忘,有的生死两茫茫。
最后,她找到了黎书。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将一份份试卷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