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对他的不屑一顾致使他渐渐失了信心的缘故,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转而给自己鼓起气来:从前的陆昀可赢得她的心,他亦可以,他会让她知晓,这个世上,唯有他能护住她,让她万事顺遂。
经卢老夫人悉心劝过一回后,陆镇似乎豁然开朗,面上愁容消散不见,话锋一转结束这个话题,问卢老夫人近来身上可还安好。卢老夫人按动佛珠点点头,“一切都好。"说完,想起沈蕴姝产子一事,不免问上一句她们母子如今如何了。
陆镇道:“四皇弟是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一切都好;只是沈贵妃元气大伤,阿耶疼爱她,一月里倒有多半的日子都在她宫里。”老来得子乃是喜事一桩,不独民间,天家里偏爱幼子的事亦不少见,卢老夫人原本轻松的表情忽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神情严肃地提点他道:“大郎的年纪也不轻了,该当尽快有自己的子嗣。”
陆镇似觉难以启齿,眼神飘忽不定,故作轻松道:“那女郎性烈得紧,尚还不愿与某生儿育女。”
会被他幽禁在别院的女郎,必定不会是士族贵女,大抵出身不高;何况听他的口气,那女郎定然早被他占了身子,若能给个良娣良媛的位份,也算是她的一番造化。
“大郎再如何爱重她,也未必需要通过让她诞下长子长女来彰显。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郎可有仔细想过,将来太子妃和旁的侍妾入了东宫,她和孩子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大郎可替她挡去明枪不假,也该细细思量,是否能时时在她身边为她防住暗箭?”
卢老夫人所言,句句在理,陆镇亦知以沈沅槿如今的身份,诞下他的第一个孩子并非明智之举,可不知为何,每当他思及子嗣问题,他的心里能够想到的独有她一人,似乎早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与心皆被她占据,只想与她做那世间上最为亲密之事,让她的腹中孕育他的子嗣;旁的女郎便是再好,都无法引起他的侧目,于他而言,皆是无关人等。
陆镇任由一颗心反复纠结着,撕扯着,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断,更遑论道出他会另行考虑,先迎娶太子妃诞下嫡子、再纳沈沅槿之言;可笑他雷厉风行惯了,竞也会为了一个女郎,像个心性不坚的懦夫一般犹豫不决,被情感所左右,无法做出正确的抉择。
她已将话说到此等份上,然而她的这位好孙儿却还是不舍得让长子长女从旁的女郎腹中降生,他的身和心皆系在别院中的那位女郎身上,因他自幼高傲惯了,加之被那女郎背弃厌恶,故此尚还未能认清他自己的心。卢老夫人不认为君王就必须弃情绝爱,如汉时的光武帝和光烈皇后,再如前朝的太帝和文献皇后那般亦无甚不可,可若是要为了一个女子而虚设后宫,且不说无益于笼络朝臣,于子嗣一事上也免不了有所妨碍,何况大郎将至而立而又无子,朝堂上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呢,如何出得一点错。“大郎不发一言,想是还未想好如何安置她吧。"卢老老人自是不欲让他在将要选妃的节骨眼上走岔了路,故而并未点破他,只是面容和蔼地引导他定下心来,“你既喜欢她,便与太子妃一同迎入东宫,你阿耶和母亲那处,也可有个交代。”
卢老夫人这时候搬出陆渊,也是在提点他,万不可动了娶她为妻的心思,否则,单陆渊那关,他就过不去。
其实太子妃也好,良娣也罢,她不愿嫁他,皆因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位置。陆镇思绪飞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觉攥紧扶手,听见卢老夫人问及他心上女郎的身份和姓氏。
沈贵妃的内侄女,随夫君唤过他"皇叔"的、陆昀从前的妻子。阿婆听后,大抵会觉得他疯了罢。
面对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真心疼爱他的长辈,陆镇头一次生出难以启齿之感,终究没能告知卢老夫人沈沅槿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个姓沈的普通官家女郎。沈姓。卢老夫人很快联想到日前才刚为陆渊诞下一子的沈贵妃,不过天下间姓沈的人家何其多,她倒也没有将她二人往一家子上想,只是觉得稀奇,他们父子两不独性子相似,竞还都喜姓沈的女郎。卢老夫人面上含着笑,语调温和:“方才大郎说下回得闲便带她来见老身,老身听在耳里记在心心里,大郎若要食言,老身可是不依的。你且安心带她过来,老身与她说会儿话,正好替你们说和说和,兴许能让她瞧见你的好也未可知。”
东升的旭日散出金色阳光,薄如蝉翼的纱窗没有竹帘的遮挡,耀眼的金光洒将进来,直将满室照得亮堂堂的。
陆镇的半张脸浴在阳光底下,明暗交错间,忽抬首望向窗棂,脑海里浮现出昨日傍晚沈沅槿那张沉郁淡漠的脸来。
“如此,有劳阿婆为此事费些心思了。时下早晚天气渐冷,阿婆仔细添衣御寒,某尚还有要事需得处理,这便先行一步,过段日子再来探望阿婆。"陆镇一语落地,旋即起身叉手施礼,告辞离了卢老夫人跟前。姜川在庭中的凉亭内晒着太阳,见陆镇自迈出门来,忙飞奔上前,询问陆镇回何处。
陆镇喜怒不辩地道出“别院”二字,随后又问:“娘子每日什么时辰吃药?”姜川川仰首看眼天边的橙红火珠,估摸着应是辰时出头,因道:“娘子近来起得晚,用膳时间又比寻常女郎慢些,应是在辰正左右。”陆镇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