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叙。”
高叙心登时一紧。
皇帝再无声。
高叙猜出他意思,僵着身子,满觉荒谬,可不敢不依,只好委委屈屈应下。
怄气怄得要死。
这和认下自己不行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个平白捏造的恶臭名声以后就要跟随自己,他就觉得自己是世上第一大冤种。
高叙想有好心情都难。
他入宫这么久,姚晖都没动静,定是知道了缘由,知道此时冒然入宫求情,必定惹得龙颜大怒。
算来算去,备受委屈的只有他一人。
这场局,从头到尾,就是奔着他来的。
乔昭懿面对高叙,从来就没这么快乐过。
太子和皇帝先后开口,她就猜出皇帝找自己进宫是什么意思。
明摆着是要敲山震虎。
用她来敲姚家和高叙这头虎。
这是在告诉他们,别闹的太过火,他是老了,却没庸。
朝廷上怕是有的热闹了。
河运总督这个肥差到底花落谁家,也将要分明。
刚才她从皇帝口中听出,如今管私宅案子的,正是里面的岑同知,她亲爱的夫君。
乔昭懿心里大爽。
高叙此次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姚家能不能独善其身,都要两说。
要是她知道,皇帝动如此大怒的深层原因有一条就是,认为高叙昏迷足足大半个时辰的原因,是他私下在男女之事上胡来太过。
八辈子功德估计都要笑没。
皇帝看他认了,也没表示,端起茶碗喝了口,接着批阅奏折。
两刻钟,所有奏折批阅完毕,皇帝一松朱笔,实打实地露出三分欣慰。
他身子骨其实已经很差了,头疾频频。
但依然励精图治,从无懈怠。
皇帝把笔搁放在旁,捏了下眉心,问乔昭懿:“你平日都在家里做些什么?”
乔昭懿一听。
这不活脱脱地给岑乔两家长脸的机会吗?
夫家娘家都富贵,咸鱼路岂不是更稳?
就是度要把握好。
乔昭懿想想:“禀皇上,临近年关,多随着母亲整理账册,再者就是随客居在府的表姑娘谈些平日里看的书册子。”
“书册子?”皇帝神诧。
大邺重文教。
文臣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会请先生启蒙,但受世俗观念限制,女
() 子能识字就不错。
乔昭懿才名不显,未想过婚嫁后竟如此刻苦。
“平日都读什么?”皇帝真来了兴趣。
乔昭懿满脸谦逊:“水经注、山海经、与大邺郡县图志。”
皇帝忽一笑。
彻底放松了心神。
他想到一件事,是岑聿,他打小也很是偏爱地质之说。
只是后来身份所限,没了时间。
“可钻研出什么来?”
“内帷之说,怕脏了天耳,惹陛下笑话。”乔昭懿浅浅推脱。
等下说出来,吓死他们。
“朕既让你说,就特赦你无罪。”
也让他瞧瞧,之前得了皇后口口声声念叨喜欢的,到底是靠着什么本事。
乔昭懿这才放心大胆地说。
“小的得出八字格局。”
她确定,此番话说出,必定在前朝后宫掀起一番波浪。
因为这话出自一位被写进治水教科书的风华人物,战国时代蜀郡太守李冰,一人降服都江堰,创造出天府平原。
乔昭懿所说,正是李冰父子的治水核心。
如今岑乔两家蒸蒸日上。
她在岑家的日子也算快活。
但快活只是一时,谁也不能保证来日,她想一直过顺当日子,就要给自己身上叠加筹码。
大腿要抱,就要抱最大的。
只要把皇帝的心抓住,高叙日后怎敢在她面前翻出波浪。
众人注视下,乔昭懿一人轻声道:“此格局来自先人,若细细说来,只有八字,便是——”
她小小卖了个关子,将众人的心都吊起。
连皇帝都忍不住微微放缓呼吸,等着她接下来的言论。
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要见证一个治水神篇的诞生。
他不知感觉从何而来,偏生确信。
面前只是一个将要十六的闺阁姑娘,未像男子般博览群书,课业精进。
短短的瞬息,他思绪飘散,再归拢。
直到乔昭懿说出治水八字:“遇弯截角,逢正抽心。”
满室寂静。
八字,仿若巨石,沉入众人心间湖底,表面不显,却在内里砸出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