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繁木像没听到,一言不发。他肯见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不敢奢求帮他排忧解难。往心里叹口气,无所事事地坐着反而不安,我简单地收拾干净茶几,又从卫生间拿出拖布清理地面。小心翼翼尽量不制造太多杂音,以免影响到廖繁木沉睡般的寂然。
拖布绕过廖繁木一双赤足,我心头一紧,向来爱干净的他几时如此邋遢。我不由得目光上行,直至承接到廖繁木眼睛里的哀愁与悲伤。我慌忙低头,怕被他看去心底涌出的难以克制的疼惜,感觉到拖布被他拽住。
“小均,别拖了,我们聊聊。”他努力振作,朝我微笑。
我无声点头,急忙将拖布放回原处,坐回沙发,双手局促地交握在一起。怕自己太年轻,阅历太少,见识太浅,不足以给予他一丝一毫的安慰。
廖繁木端正起坐姿:“小均,你读大学这两年,寒暑假很少回家。为什么?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思维骤然短路,整个人愣住了。
自从我和爸妈关系恶化,廖繁木就开始扮演起“说客”的角色,不知是我父母授意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他为人师表的职业习惯。尽管内心抵触,我仍耐心乖巧地接受他的每一次“循循善诱”,如同致命的软肋被牢牢钳制,丧失一切倒行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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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时候他明明已经消沉到快要不能自持,竟然还不遗余力地行使他“说客”的责任。做给谁看?我父母吗?我姐姐吗?可这里没有他们,只有我呀!只有我满蓄一腔热忱,像个莽撞自负的义气少年,渴求替他分担哪怕一毫厘心事。
多么自作多情,多么自不量力!
暗自发笑,我关闭心墙,平静地看向廖繁木:“繁木哥,你是不是和姐姐吵架了?”
这一次,轮到他哑口无言,不敢相信我能一语中的。当局者迷,这一点儿也不难,因为我是离他们爱情最近的旁观者。
“没……”廖繁木或许想否认,但我语气太肯定,他又改口,“有点儿小摩擦,不要紧。我和你姐姐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因为在你眼里我还小,所以没资格担心吗?”说出口,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擅长曲解人意。
四目相对,廖繁木沉默了会儿,已完全隐去所有悲愁情绪:“小均,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个自主独立的成年人,但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不自觉会把你当成孩子。如果你认为受到不平等的对待,我向你道歉。我不是不相信你有为人处世的能力,是我并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事变成别人的负担。”
他的一番话很好诠释了语言这门艺术的精妙,字字滴水不漏,足够诚恳,足够自谦,足够宽容,也足够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像蛮横无理。
“繁木哥,对不起。我的确担心你,着急又不会说安慰人的话。”
廖繁木摇头轻笑:“没关系。暑假抽不出时间,如果你十月份肯回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我也笑了:“如果你和姐姐十月份结婚,我一定回去。”注定悲剧收场的故事,结局一定要足够震撼,才会毕生难忘。
“希望吧,可能没那么顺利。”他的笑容变得苦涩,转瞬又恢复兄长般的温情,眼望窗外,“不早了,还在下雨,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麻烦了,校园里很安全,你借我把伞就行。”
廖繁木再三坚持,没能拗过我的拒绝,只送到门口,便被我推进屋,帮他关了门。
他口是心非,我就陪他佯装无事,尽管心里早已兵荒马乱。
他和姐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雨缠绵,我撑着伞,低头慢慢走着,不停假设不停推翻,头昏脑涨。突然间,一个冒失鬼冲进伞下,我吓得险些弃伞而逃。
看清来人,我错愕道:“你怎么还没走?”
伞面压得低身高受限,乐川委屈地驼着背缩着脖子,表情更委屈:“说好的送你到宿舍,我不能食言。”
“我要是一晚上不下来,你也等一晚上?”
“当然不可能,又不是演偶像剧,我会上门要人。”他打个哆嗦,一只手拿过伞,一只手很自然地环住我的肩膀,“走走走,把我冻感冒,你该心疼了。”
“我是学医的,见人生病就心疼,我的心早疼死了。”嘴里说着拆台的话,我却没有拒绝乐川的靠近,想了想又把整包姜片糖装进他的书包里,“回学校方便的话,煮点儿红糖姜茶喝,没有红糖用可乐也行。”
他头一扭,特傲气地道:“不会,君子远庖厨。”
我长长哦了一声:“那晚上谁说自己不是‘正人君子’来着?”
“瞎贫什么,一点儿也不可爱!”乐川故意加手上力道,我疼得瞪眼,他也睁大一双丹凤眼和我对看,不满地嗔怪道,“装听不懂是吧,我意思是你煮给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