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暴雨,整个天地失陷雨中,所有踪迹被雨水清洗得一干二净,清凉的水汽渗透过船板,逸进屋中。
江颂宜哭累后睡着了。
杜岁清将人抱起,轻置在稻草堆上,将多余的衣衫盖在她身上保暖。
后半夜。
杜岁清睡得正熟时,忽然感觉身上一沉,有柔软的东西缠在他的腰间,缠得极紧,热得自己犹如置身火炉中。
他睁开眼。
发现是睡着的江颂宜不知何时从稻草堆的另一头滚了过来,搂着他不撒手。
衣袖下一截玉藕莹白。
时下贵女们追求姿态纤瘦,行动间弱柳扶风。但江颂宜虽然也瘦,但血气充沛,脸上不施脂粉依旧白里透红,手臂上有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杜岁清苦笑一声,伸手想把她的手从他身上拉下来,结果刚碰到对方的手臂就被烫了一下。
她又发热了,比上次更严重。
江颂宜阖着眼,脸颊潮红,喃喃地喊了一声。
“你说什么?”杜岁清眉头紧锁,没听清,俯身侧耳去听。
她嚅嗫着,嘴唇干燥到起皮。
“娘。”
说完将一脸眷恋地人抱得更紧。
“……”病糊涂了,居然把男人当成娘。
杜岁清试了好几次才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将地上散落的衣服紧紧裹到江颂宜身上,又拿起水囊,将囊口靠近嘴边,倾斜囊身试着将水喂给她。
她烧昏了头,怎么喊都不醒,抿着嘴,喂进去的水从嘴角溢出来,顺着皮肤肌理往下流,积在锁骨处的凹陷里,雪白纤细的颈子上一片水光,一小片胸前的衣襟被浸湿。
杜岁清:“……”
乱七八糟的。
为了让她张嘴,他只能上手捏住她的两侧嘴角,再一点点喂,至少润一润干燥起皮的嘴唇。
杜岁清一夜没睡,反反复复地用冷水浸湿帕子,搭在她头上,又帮她擦手掌手心散热。
天色微亮时,他坐靠在墙板上,单手撑着下巴,闭眼小憩。
为了方便照顾,两人一改之前能多远就多远的距离,挨在一处,一坐一卧,江颂宜就睡在他身侧。
天光照在眼皮上,暖烘烘的,她蹙着眉睁开眼,浑身软绵无力,像一块肉被人用菜刀背来来回回锤打了一遍。
江颂宜伸手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清醒一点,撑手从地上坐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生病了,懊恼地想这具身体真的很不争气。
是谁照顾她不言而喻。
见杜岁清靠在木墙上,抱臂睡着,眉眼间浮现着疲惫之色,她俯身靠过去,将自己肩上披着的衣服反手盖在他身上。
离得近,才知道这人长得有多好。
长长的直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弓高挺,眼窝比常人更深邃些。
他爱洁,时常擦洗,哪怕在船上待了好几天,身上也是干净清爽的味道。
江颂宜小时候跟着祖父祖母在边陲小镇待过一段时间,有时能见到一些异域女子戴着华丽的头巾出门,怀里抱着她们的孩子,那些小孩大多长得精致可爱极了。
她总是忍不住上去逗逗。
想想他小时候应该也是个很多人夸、很多人疼爱的漂亮孩子。
江颂宜看得很认真,记住这张脸的每个细节。
默默想着,如果以后在京中能遇见,她一定要认出他,然后好好酬谢对方。
因昨夜失踪了一人,外头来过一波船老大的人检查,老冯撒谎说他们是自己的表弟跟表弟妹,表弟妹病了,表弟准备带她回老家看病。
江颂宜挽着杜岁清的手臂,戴着面巾,病歪歪地倚靠在杜岁清身上,时不时咳一声,一双眼睛因为发热熬得通红,歪打正着多了几分可信。
“为什么遮着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检查的人气势汹汹诘问道。
杜岁清弓着背,一脸讨好的笑,诚恳道。
“大爷,我媳妇病了,把我老娘跟妹妹都传染了,这才戴着面巾,您要想看也成,媳妇快摘了摘了。”
检查的人挥挥手,打量一圈,女子一脸病容,夫妇两看着年轻老实,不像会犯事的样子,屋子寒酸拥挤,凶器没看见,倒是有座菩萨雕像。
据说失踪的人面带刀疤,常与船客赌博吵架,说不定是被哪个仇家杀了。
晦气。
“算了别摘了,我们走吧,搜下一间。”
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江颂宜休息了一段时间高烧就退了,只剩余热,神志清明,基本不妨碍行动。
老冯又过来了一趟,说今日午时船将靠岸,他会掩护她们下船,杜岁清又给了他几吊钱,言明下船后还有一笔赏金给他。
老冯听了很高兴,奉承地夸了好几句,你们小两口郎才女貌,天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