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河间郡有个平乐村,村里有个沈非,年已二十,尚未授室。
他寻思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怕是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更别说娶个貌美的媳妇,何况他也挨不过这穷苦日子,于是撇下家中老小,孤身去了常山谋生计,还说待他发迹后,定会接一家老小去过富贵日子。
光阴易过,倏忽六年,沈非一去,杳无音信。
沈家人日夕盼不到沈非归,深怕邻里非议,自陈他并非贪利寡信之人,不会不念骨肉之恩,弃家人而去,定是在去往常山郡的途中出了意外才会杳无音信。
依照这说法,倘真出了意外,恐是凶多吉少吧?
可沈家人不信沈非会死,前几年坚信他还活着,但日子久了没了盼头,便认定他是死了,并非贪财背约不归。
转眼之间又是两年,这时正值盛夏天气,村里的荷花开得正旺,放眼望去,一片无边无际的青翠碧绿,与天相连。昨夜下了场骤雨,雨后的荷花乘着朝日,越显娇嫩明艳,就连美人都不及它三分,可是在平乐村里,荷花却不及二娇美。
比荷花还美的便是施家二女,说是一个生得倾国倾城,宛然似月殿嫦娥,着露梨花,百般娇柔;一个生得国色天香,嫣然如芍药笼烟,芙蕖点珠,万种柔媚。因二人生得娇,名中又带娇,平乐村的人家便称她们为“大娇”、“小娇”。
阿姊大娇年已二八,阿妹小娇年才及笄,好一对似锦娇花。姊妹俩不仅生得貌美,阿妹小娇还很是聪慧,父亲施少府更是将姊妹二人惜如珍宝,爱之如命。
都说乡下妇女要什么规矩,还说女子无德便是才,可施少府不觉,非得教二娇读书识字,学习礼数,惹来村里人不少笑话,说真以为生得漂亮,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施少府摇首笑道:“读书为明理,非为贪富图贵。望二女嫁得个有才有貌的佳婿,就问,谁人不想?况读书识字,学习礼数,又是谁说的只能男子学,富贵人家教?”
“再者,某又没扰着谁,为何不能教?”
村里人听了施少府一番话,也觉有几分理,便不再提了。
可世间终有善恶之分,任你再明理,非为贪富图贵,也逃不过贪财图利,昧心之鬼要害。
……
是夜二更,浓云密布,天无月色,家家户户都已入眠。
沈家芳娘正梦见自己嫁了个称心郎,方要同他携手入帏,忽一阵狂风打响破窗,吓得她从梦中惊醒,嘴里嘟哝了两句,翻身又要入梦时,只听门外有人叩门,一面敲一面唤:“……我是大郎,速速开门。”
这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声音,吓得她从床上跳起,急忙挑灯将旁屋的父母摇醒。
两夫妻一听,其声非别人,正是沈非,还以为是他的鬼魂回来了,吓得一家三口抱成团在壁角发抖。
外面的鬼魂见房里灯火亮起,却半晌不来人开门,也是奇怪,于是叩门的力度越发用劲,喊声也越发响,猛然惊醒了隔壁的寡妇李大娘。李大娘性急,也不知是谁三更半夜的不睡,在外面大喊大叫,气得她一肚子火,推开门就大骂,“哪个杀千刀的还不睡!”
骂罢一看,只见一人身着白衣,蓬头垢面,身上血迹斑斑的。说他是人倒更像是个鬼。直吓得李大娘魂飞天外,失声尖叫,连着往后退了三步,一个手足软麻,屁股着了地。
李大娘这一摔,摔得不轻,只觉屁股一阵奇痛,腰也闪了,嘴里哎哟声连连。鬼魂见她半晌起不来,怕是伤了筋骨,趋上前欲将她扶起。李大娘本还愁着老腰又闪了,就见白衣鬼缓缓朝自己飘来了,是屁股不痛了,腰也直了,叩拜道:“大娘就一寡妇,是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你,你去找谁啊……”
鬼一愣,笑道:“李大娘,是我,沈大郎。”
沈非一面说,一面拭脸理发。
李大娘吓的不轻,根本没听清他说的甚,只是呆呆看着他。
此时风吹云散,月色渐显,李大娘这才看清眼前的鬼,是消失了八年的沈大郎!这沈大郎还是同八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变,就是黑了不少。
“你个兔崽子!”李大娘一边骂,一边起身要打他,奈何腰痛的要命,根本直不起来,也就只得嘴里骂骂,心下打打了。
李大娘先是一声尖叫,后是一阵骂骂咧咧,平乐村就鸟肚那么大,霎时惊醒了全村人,家家户户都挑灯往外查明情况。
二娇执着手,揉着眼,紧随父母身后,只见不远处的沈家人围着个面生的人转,是哭的哭,笑的笑,摸头的摸头,揉脸的揉脸,像捡了块宝似的。
潘氏道:“那不是沈大郎吗?”
两夫妻相视一笑,喜上眉梢,像是自家儿子归来般,执着手就往沈家去,嘴里还连连道着喜。二娇也没弄清楚个情况,见父母去了沈家,相顾一看,“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平乐村小是小,穷是穷,但村里人其乐融融,如同一家,是一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