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二呢?”他又问。
“齐王殿下,像一把伞。齐王看似温和,但内心坚毅。因此妾以为他便如伞一般,万里晴空时,他会收敛自己,沉静如水。而阴风骤雨时,他便会敞开自己,用自己的身躯保护着万千黎民。”
陛下沉默下来,目光看着远处,静默不语。
我等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恒儿,他像矛。锋芒毕露,英勇无畏,随意一挥便能在长空划破一道裂痕,无需枪的血挡,也无需剑的剑鞘,因为他无所畏惧。”
“你很了解他。”陛下说。
我笑道:“他从两岁便跟着妾,是妾从小看到大的,自然了解。”
陛下点头:“当初,孤与阿辞将恒儿交于你抚养,是对的。”
我垂首:“妾谢过陛下信任。”
“那老七呢?”陛下又问。
这是真要我一个个都说完啊。
我无奈,只好继续道:“七殿下,更像是一把还未出鞘的剑。被约束着,管教着,收敛锋芒。妾与七殿下接触不多,只是薄浅之论。”
陛下点头,轻叹口气,说道:“孤的众皇子中,就属老七,心思最重。”
我握紧手帕,没敢吱声。
“那老八呢?”
这倒是难为我了,我从未接触过八皇子。
见我为难,他摆摆手,不再要求我评价。
“老八就算了,整日里闷头苦读,无甚作为。那老九呢,在你心里,他是什么,弓箭?刀?孤以为他更像连弩。”陛下似乎对辰儿像什么很感兴趣,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我摇摇头:“妾与陛下想法不同。妾以为,辰儿是风。”
陛下看向我,我下意识地躲避他:“辰儿他留恋这世上的花花草草,风月星辰,青山绿水,美酒佳肴,他心在远方,如风一般。”
自由自在,不愿被拘束。
陛下沉吟片刻,问我:“留不住?”
我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或许,留不住。”
陛下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你这些话,倒没有敷衍孤。”
“妾不敢。”
“孤常常在想,你是否害怕孤,有时你的胆子很小,在孤面前,谨小慎微。有时,你的胆子又很大。”
我沉下呼吸,想了想,恭敬道:“妾从不敢忤逆陛下。”
陛下点头:“孤明白。这次恒儿立了功,你是他母妃,理应也受赏。孤一直在想,赏你些什么,贵妃走后,你已是后宫之首,想必也不在意一个贵妃之位。金银玉器,以往赏你,也不见你有多开心。仔细想来,你似乎从未有过特别喜爱之物,也从未真正为自己求过什么。”
我叹了口气,或许是今日与他说的太多了,又或许是这城楼之上太过寂静辽阔,我竟也有了诉说的冲动。
我轻轻开口,倒也不指望他听到:“妾求过的。”
只是没有求到,之后,便再也不想求了。
他侧目看过,那个神情,是在告诉我,他明白我指得是什么。
默了默,他才开口,语气有些沧桑:“孤在那件事情上,的确对不住你。”
“妾不敢,是妾当时太过心急,未体谅陛下的难处。”我与他说着恭敬的话。
“难处。”他重复了一句,眯起双眼,“孤的难处,的确太多,多到只能亏欠你们。孤这一生,三次欢喜,皆是亏欠。”
他双手扶着石柱,目光看向远方,极其涣散,像是要越过大兴宫的城楼,看向更远、更久之前的岁月。
“孤最亏欠的,是你姐姐。记得孤第一次见到你姐姐时,是在华渚桥下。七夕佳节,她坐在花船里,掀帘而出,花灯散发着的黄晕的光那一刻完全倾洒在她身上,如仙人临世,只那一眼,孤便沉沦其中。”
“其实以她的家世与才情样貌,完全可以嫁给一位王爷做正妃,可惜孤当时早有妻妾。但孤放不下她,硬求了父皇赐婚,让她做了孤的夫人。她嫁入王府那一日,孤的心怦怦跳个不停,那是孤第一次那样深刻地感受到心动。也是第一次确定,孤真的爱她。”
我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却不停在思考。
陛下真的爱我姐姐吗?姐姐的死真的是太后所为吗?若是如此,陛下为何不替姐姐报仇?当年不行,难道他登基多年太后年迈,他还不能报仇吗?
太后为何要害死姐姐?又为何要选择陛下做新帝?还有贵妃死前的话,又该如何解读?
一时间,千思万绪在我脑中略过。
陛下叹了口气:“可惜,孤没有护好她。”
我看着陛下,心里很忐忑。
我希望他能继续说姐姐的事,让我解开这些谜团,可又怕他说出什么我不能听的秘密,让我像周才人一样无声无息地被灭口。
而他顿了顿,却说: